楊行密怔怔地望著楊天霸的背影,縱然瞧不見其容貌,也可感到他的殺氣比前更重!
突然,楊天霸把戰雄刀插在地上,跟著捧起那個虎頭,直把虎血往喉頭灌下,飲得甚是痛快!單是此殺虎與飲血之氣慨,足叫世人一懍
。
楊行密隻是皺著雙眉不語,他早已習慣此等血腥情景,不過心中卻在擔憂。
“想不到不見爹爹一年,他又比前瘋了許多,如此下去,真是不堪設想……”
正自憂煩,忽聽楊天霸沉聲道∶
“適才你為何要退避,是否害怕那頭畜生?”
楊行密見他忽然相同,心神不禁一震,但仍強自鎮定地答∶
“孩兒雖是退開,卻並不是害怕它!”
“廢話!若是無懼,為何要退?”
“隻要爹一出手,巨虎必斃無疑,孩兒又何須害怕?隻是……”楊行密頓了頓。
“隻是什麼?”
“隻是爹爹的刀勢猶猛於虎,倘若孩兒不退,恐怕……”
楊行密說以這裏,楊天霸不待他說罷,先自哈哈狂笑道∶
“好!為父猛於虎!說得好!說得好!”
他說著驀地回過頭為,楊行密終於看清楚父親的臉!
隻見楊天霸披頭散發,臉上青筋暴現,一雙眼睛比虎更凶!比虎更猛!比虎更狠!
這個就是經曆家破後的楊天霸!這個就是經曆五年痛苦後的楊天霸!這個就是經曆無數瘋狂殺戮後的楊天霸!這個就是真真正正的淮西雄刀━━楊天霸!
眾生必死。
然而死後的眾生,到底所歸何處?
五經之一的禮記曾載,眾生死後盡皆歸土為“鬼”。
佛說,眾生死後必須投生六道,其中一道,曰之━━鬼。
由此可知,“鬼”,原出於人,可是人卻怕鬼,甚至比虎猶甚。
其實,鬼是否一如傳說般可怕?抑是可憐?可悲?
當一個生不如死之時,他寧願繼續做人?做虎?還是做鬼?
楊行密呆呆看著楊天霸那張凶暴的臉,他的臉此刻儼如一頭張牙舞爪的瘋獸,像是把世間萬物全都吞噬,撕碎。毀滅!
再看其手中戰雄刀,亦在散發著它主人相同的光芒,它不需飲恨,它的刀鋒已飽飲鮮血,雪中之血!
楊行密隻覺父親的眼中有一股無法想象的恨意,可是未及細想,一陣凜冽的北風掠過,挾著滿天飛雪,向他矮小的身兒刮過來。
任其意誌如何堅定,奈何小小的生命,如何敵得住天威?在風雪宰割之下,楊行密不由得哆嗦而抖。
但眼前的楊天霸絕對不會任從宰割,他一直隻宰割萬物!此際他身上雖然衣裳衫單薄,但在刺骨的寒風中,一雙厲目流露的意誌比虎更為頑強,他冷冷朝楊行密顫抖著的身子一瞥,白地揚起戰雄刀,狠狠把那頭虎屍的腔腹剖開!
熾熱的鮮血仍未冷,楊天霸一手挖出當中虎心,側頭以厲聲對楊行密道∶
“血腥可暖脾胃,別震抖,吃掉它!”
虎心仍在淌血,心脈糾纏,就像他自己那一顆曾一度為情滴血的心,恨不得與梁思思繾綣一生,可惜情深緣淺,綿綿心意頓化恨鎖情枷,自拔無從!
楊行密雖已習慣血腥場麵,惟血淋淋的虎心送近眉睫,瞧著也沉毛骨悚然,連忙搖頭道∶
“孩兒不喜血腥!”
楊天霸乍聞兒子拒吃,雙目怒睜,冷哼一聲,忿然運腿踢起地上積雪,猛濺向兒子臉上!
楊行密隻給冰雪濺得頭昏腦脹,楊天霸乘勢抓其長發強扯向後,楊行密逼得小頭一仰,其父已不由他同意與否,硬把那顆虎心向其小嘴塞下!
楊行密急欲閉口不納,楊天霸喝道∶
“吃過虎心,便是鐵錚錚的硬漢子,再無懼風吹雪打,快吃!”
然而虎心碩大,縱是大人也無法一口咽下,何況是個小孩?霎時間,楊行密被虎心塞得透不過氣,滿嘴滿臉都是血!
虎血腥臭無比,楊行密一陣惡心,嘔吐大作,就連被塞進一半的虎心亦給吐出來!
楊天霸眼見虎心落地,雙眉倒豎,暴喝∶
“小子,你果真和你娘一樣不識抬舉,把心肝看作狗肺!”
楊行密聽其提及梁思思,私下不禁一酸。是的!他爹為娘親拋棄一切,對她們一情意,她確是毫不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