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聖平貞盛沒有笑。他笑不出來。
這個似阿保機,又不似阿保機的人低著頭,己到潔瑜墓前,焚香,參拜……
一切從容不迫。
忽然間,劍聖平貞盛眼中銳光一閃,肯定道:
“你不是阿保機!”
那人沒抬頭,隻低聲道:
“哦?”
劍聖平貞盛的聲音更大起來:
“你身上並無半點劍氣,相反卻流露著一股祥和氣息,絕不是阿保機。”
那人不答,緩緩的抬起頭,雙目望定著劍聖平貞盛。竟是與楊行密同乘一牛車的慧能大師。
劍聖平貞盛臉上更冷沉如水道:
“閣下就是阿保機的知己慧能大師?”
阿保機淡淡道:
“施主己人劍合一,想必就是劍聖平貞盛?”
劍聖平貞盛眉稍微微往上一揚,大聲道:
“大師既是阿保機摯友,定會知其棲身何處!”
慧能歎道:
“阿彌陀佛,阿保機早已長逝,毋用多疑!”
劍聖平貞盛立即道:
“我不信!”
食指,中指,驕直如劍,隨處一揚,“噗”,劍氣疾出,己在前麵三丈遠處擊出了個窩坑。
劍聖平貞盛劍氣如此隨心所欲而發,可見功力已達何等境界,慧能臉上卻變也沒變,淡淡道:
“生命苦短,故有人早悉世情,置身道外,自得其樂,亦有人窮畢生心力爭名逐利,終須白骨埋荒家……”
這幾句語帶相關,劍聖平貞盛心頭不禁一凜,隻聽慧能接道:
“劍聖平貞盛!你又何苦癡候一個己亡人來跟你訣鬥呢?唉……”
未歎到一半,劍聖平貞盛便怒然截口道:
“老夫時日無多,無意再聽禪門敗學!”
指尖己透發出絲絲劍氣。
他決定以劍來問:
“阿保機究竟在哪裏?”
慧能仍淡淡道:
“勢不可去盡,話不可說盡,福不可享受,規矩不可行盡,凡事太盡,緣份勢必早盡。”
劍聖平貞盛馬上應道:
“呸!想我劍聖平貞盛引退半生!誰人獻上半點關慧?現既一無所有,我這餘暉攸必綻放出最盡光芒!”
劍指一劃,立時劍氣森然,己將慧能下擺削下一片,。
慧能卻仍是一動不動,道:
“劍若去盡,必會劍斷人亡!”
劍聖平貞盛道:
“老夫勇者無敵,豈會貪生怕死?”
慧能搖頭歎道:
“劍聖平貞盛啊!你知道,最大的勇氣並非不怕死亡!”
“最大的勇氣其實在於後退!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佛性常清淨,何處有塵埃!
心是菩提樹,身為明鏡台。
明鏡本清淨,何處染塵埃!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菩提隻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
聽說依此修行,西方隻在目前!”
劍聖平貞盛冷冷道:
“可惜老夫己退無可退!”
他在此等候多天,隻餘三天壽元,明天亦屆與黃巢決戰之期,但宿敵仍未來到,實難禁衝動之情
突然真力急吐,使出聖靈二十一劍中最詭異刁鑽的一式——
劍三!殘花敗柳!
三股淩厲氣芒,挾著茅草,以不同速度及方位,疾搗向慧能。
“嘿!慧能禿驢,若你還不說出真話,莫怪我手下無情!”
話畢,茅草驟然受真氣所引,互相搭疊,彙成一道匹練劍形,更勢如破竹。
慧能長歎一口氣道:
“唉!施主何以仍執迷不悟?善哉,善哉!”
說話問,單腳一點,身形掠至半空急舞,赫然施展出絕學——
因果轉業訣之“小轉業”。
“小轉業”獨妙之處就是能將對方任何猛烈攻勢,都能轉化於無形。
“劍三,碰上這罕世神功,頓時瓦解消散。”
劍聖平貞盛卻不怒反恨,心道:
“哼!小轉業隻是粗淺皮毛。不用殺傷力大的大轉業還攻我,分明是瞧不起老夫!”
手底下劍氣聚然隨之暴熾,赫然是聖靈二十一劍之劍二十一,菊十八的先兆,口中冷冷道:
“使出你的大轉業吧,否則你隻有自尋死路!”
慧能雙掌合什,凜然不動。
劍聖平貞盛奮怒己極,單肘一沉,厲喝道:
“去死吧!”
劍氣將發未發。
也就在這時,半空中忽見寒光一閃。
一柄劍如閃電擊地般急墮而下,深插於地,隻露出半截劍把。
慧能卻隻看了一眼,臉色就立即變了,眼色驚疑不定。
劍聖平貞盛亦深吸了一口氣,歎道:
“阿保機,你終於來了!”
因為,那柄劍就是——
英雄劍!
天山之下,人肉城。
民風奢華,富甲一方。皆因在金甲軍庇護下,人人受惠不迭,福澤連綿。
顯見,黃巢當真是一代果黃。
而自住溫等將決戰之事傳遍江湖後,江湖豪俠蜂湧而至,城內頓時擠個水泄不通。
金甲軍恐防劍聖平貞盛陰謀,遂隻招納各派翹楚,其餘人等一一律留諸門外。
但雖無緣采睹此戰,亦希望能第一時間得知戰果,所以眾人仍留棧不走。
於是人肉城裏每一家客棧,每一天都在議論紛紛:
“喂,老馬,明天之戰,你認為勝負如何?”
“嗯……依我之高見,劍聖平貞盛穩操勝券!”
“為什麼?”這個人叫起來。
“近年金甲軍黃據一方,無受威脅,黃巢一直養尊處優。相反劍聖平貞盛潛修多年,武學必遠在黃巢之上!”
“但黃巢……人強勢大……”
“嘿!你此言差矣,聽說密,柳兩大堂主己遭人毒手,黃巢己呈勢孤……”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碰!”
一個漢子猛的一拍桌子,震得杯碗齊聲一響。
眾人一驚,一齊愕然望去,隻見這人馬臉狹長,雙目間怒光閃動。
赫然竟是——
快意五子之首,權魔!
權魔旁邊,一個雍容豔麗的少婦,肩背著一匣於箭矢,低聲道:
“相公,你有心事?”
自然便是鳳舞。
權魔沮喪道:
“到此己找了多天,仍是茫無頭緒!”
鳳舞鼓勵道:
“呂洞賓的話絕不會錯,隻要咱們肯誠心,就一定會找到的!”
權魔仰脖子一口把酒幹盡,道:
“好!咱們再碰一碰運氣!”
這時,馬蹄聲摹如響雷般迫近。
街口處,兩匹快馬飛馳而來。鞍上的人仿如天將天凡,神威凜凜,立將周遭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突然,人群中有人叫起來道:
“喂!大家快出來看,這莫不是金甲軍密,柳兩位大將?”
權魔、鳳舞急步掠出來,隻看了一眼楊行密的背影,權魔便長舒了一日氣,似輕鬆了許多,道:
“他回來了,總算沒令我們失望……”
人群中立又隨之暢議起來:
“嘩!密,柳重返金甲軍,形勢又大大不同了!”
“是啊!黃巢有他倆助陣,即是如虎添翼!”
“看來劍聖平貞盛此戰必敗無疑了!”
權魔道:
“鳳,走吧,希望今日就能把事情解決,明天可安心觀戰!”
“好!”
他們誰也沒在意到,一隻信鴿已從一處暗角飛起。
飛往天下第一樓。
天下第一樓內,尚讓接住這隻信鴿。
信鴿的腿上自然綁著一封信。
信道:
“密、柳兩堂主己無恙,正急返天下途中……”
途中,楊柳連夜趕路,兩匹坐騎卻漸呈不支,曰冒白沫,力竭聲嘶。
楊行密輕躍下馬背,拍拍馬頭道:
“你也太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自己立時展動身形。但剛掠出幾丈,背後的錢柳便驅馬急衝了過去。
楊行密一愕。
他驚異於錢柳何以趕得如此這急?
錢柳確實很急。
急著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