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後我沒有按照常規找家單位上班,而是選擇四處遊走,沒錢就打工,有了錢再繼續走,時不時把遊走的文字換成人民幣,倒也逍遙自在。2004年的夏天,我到了長沙火車站,數錢包裏的鈔票時,發現已經開始告急。
從步行街的一頭逛到另一頭,拐過一條街又一條街,終於我感覺累了,在這時,看到兩個大字貼在一塊潔淨的玻璃門麵上:誠聘。我告訴自己,這是天意,推門而入,簡單的交談後,我成了店裏的小弟,後來才知道,店裏隻有兩名員工,一個是我,另一個是老板洪玉。
洪玉是嶽陽人,來長沙開店有兩年了,小店的名字很特別,叫愛情的滋味,生意也異常好,主要是開在學校附近,更主要是她做的珍珠奶茶有一種別樣的味道,引得附近年輕的學生情侶總是牽手排隊,為的就是喝到她調製的珍珠奶茶。
我總是問洪玉,為什麼你調製的珍珠奶茶特別好喝,旁邊的小店就是降價都擠不走你?
洪玉總是淡然地笑笑,仰望天空,此時她的那雙眼睛燦若星辰,看著這樣的她,心裏滋生出一種特別的感覺。
很快我就學會了調製各種刨冰和奶茶,隻是珍珠果都是洪玉事先調好放在冰箱裏,從不讓我知道製作的過程。我笑她,中國古代就是因為像她這樣保守的思想才會失傳太多寶貴的經驗與技藝。她卻回答我,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在她還沒找到長期飯票前是不會把秘訣輕傳他人的。
1
八月底的一個晚上,洪玉把第一個月工資發給我,然後交代我收拾一下就可以回去睡覺,我卻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不肯動。
洪玉忙碌著調製第二天要用的珍珠果,見我不動,斜睨我一眼,揚起了唇角,用她獨特的聲音問:“小葉,拿了錢就開始偷懶呀。”
我把腳翹在桌子上,朝她吹了一下口哨:“把珍珠奶茶的秘方交出來,這個月算我白幹的。”說著把薄薄一疊鈔票在她眼前晃起來。
她笑,端著煮好了的珍珠果走過來,捏了捏我的鼻子,你年紀不大,心可真鬼。說罷,她撥開額前的發,優雅地晃動著如黑珍珠一般的珍珠果,這可是本店命脈,絕不外傳,傳女不傳男,你就省省吧。
我伸了個懶腰,捏了一顆珍珠果丟進嘴裏,的確好吃,這味道有點甜,有點酸,有點柔軟,有點黏,叫人吃上了就戒不掉。
洪玉用剛剛煮好的珍珠奶茶調了一杯藍莓奶茶給我,當我喝盡最後一滴奶茶,吸盡最後一顆珍珠果後,她問我味道怎麼樣。
我翹起大拇指,給她一個微笑,正點。
她依然是笑,低眉淺笑間是那麼的嫵媚動人,任人怎麼看都不會相信她已經有三十歲。
2
九月六日,那天生意不太好,她坐在店外的藤椅上,仰望著天空,哼唱著十年前張學友唱紅全國的《一路上有你》,我搬了把椅子也坐了出來,同她一起看著天。
我問她,在想什麼呢。
她說,好久沒有坐著摩托車兜風了,在家那會兒,常常和他一起去兜風。
我沒有再說,明白她該是想家了,是怎樣的原因讓一個女子流落在外五年,她有了得的手段,獨自把這個小店經營得有聲有色,就連附近的小混混都恭敬的稱她一聲“玉姐”,倘若有人來找茬搗亂,隻需她冷冷一瞥,那人就退到角落裏自省剛剛的無知,倘若不懂得看眼色,很快就會有人拍案而起把找茬的人提到黑角裏去“手談”。
接著我們談到了理想,她問我為什麼要打工,大學畢業完全可以找一份安定的工作好好地生活。當她知道我的理想是做背包客後,她看了我很久,然後問:“找一個喜歡的女孩然後過上正常的生活不好嗎?為什麼男人總是要讓女人等待,而自己去追求一些虛幻的刺激?”
我笑,沒有回答,本來想告訴她,以前沒有女子能吸引我,可是在見到她之後一切都變了。
她問我下一個目的地是哪。
我告訴她:虎跳峽。
當談話變成沉默,我忽然想到了什麼,跑回店裏拿出一塊蛋糕,插上一枝蠟燭,對她說,生日快樂。
那次隻匆匆瞥了一眼她的身份證就牢牢記住了十八個數字,我自己都有些意外,還記得我的前女友就是因為我忘記了她的生日而分的手。
洪玉看著我,一抹月華泛在她的眼裏,目光流轉,顯得那樣聖潔清亮。
我要她等我一會,我說著跑到隔壁店的老板那借了一輛摩托車,當我推著摩托站在她跟前時,她笑了,先是十分優雅地抿著唇,接著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夜晚,霓虹燈閃爍著這個城市的繁華,我們迎著風狂飆著車,洪玉坐在摩托車的後座大聲叫了好久後就把臉貼在我的背上,不言不語,我把車開到橘子洲頭後停了下來,彼此還沉浸在剛剛的瘋狂中。這裏的夜色更濃,月光透過樹葉灑落在她淩亂的發間,我轉過身看著她,撫弄她的頭發,她半閉著眼,無力的身體躺入我的懷抱,我滿足地緊緊擁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