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北上(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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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守利沒有和喬一川一同回江南,或者說司守利有意避開和他們一起回江南。當北京飛往江南的飛機著陸時,餘秋琪突然對喬一川說:“一川,謝謝你。”

喬一川打了一個哈哈,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特別是當他清楚萬雄和餘秋琪之間的恩怨後,他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餘秋琪。盡管對餘秋琪而言,一段噩夢結束了,可她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喬一川並不清楚。北京之行,讓他發現,餘秋琪不再是那個做事大大咧咧、不管不顧的餘秋琪,在她的眼裏、在她的心底似乎藏著太多讓他看不懂的東西。隻是他,不可能去挖掘她,更不可能會守護她。她屬於萬雄的,看得出來,萬雄對她的愛這麼多年一直都在,而且會更濃、更深。

對於愛情而言,每一次變故都是一種考驗。相反,每一次考驗都是對愛情的升華或者毀滅。萬雄在這一次變故中,把“愛”這個不可確定的字演繹得活靈活現。而喬一川呢?他該如何去麵對郝小麥呢?在北京的幾天,郝小麥沒有給他發過一條信息,更沒有給他打過一次電話。不過他收到過一條陌生人的信息,大意就是讓他處理好北京的事情,對於他,公司裏會有重要的安排。他回信息問對方是誰,可對方沒回信息,打電話卻是關機狀態。他沒有對萬雄講這件事,隻是他有一種預感,這個陌生的號碼會再度出現。而且這個人熟悉他,更熟悉江南資本運營公司的諸多機密。他需要認識這樣的人,需要為他的複出而重新去定位、去思考。不管是江南資本運營公司的機密,還是郝小麥的機密,他都渴望知道,至少他不願意哪一天,他如父親喬佰儒那樣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無葬身之地。

接喬一川他們回江南市的車還是上次送他們的那輛車,直到這個時候,喬一川才認真打量了一下這輛車以及這輛車的司機。車是淩誌商務車,司機20多歲的樣子,長得很帥氣,對餘秋琪稱餘姐,一上來就準備替餘秋琪抱吳得喜的骨灰盒,看得出來,他和餘秋琪非常熟悉,隻是他的好意,被餘秋琪避開了。餘秋琪的這個動作倒沒讓司機有什麼尷尬,而是繼續熱情地對餘秋琪說:“餘姐,後備廂裏有你愛吃的巧克力,還有可樂,我替你去拿。”說完轉身就去後備廂裏取東西。萬雄在一旁嘀咕了一句:“我和一川是不是該打車回去?”

餘秋琪瞪了一眼萬雄,沒說話。萬雄繼續說了一句:“你們家的司機是不是都特會巴結、討好你?”

喬一川這才知道,這車是餘秋琪父母家的,司機當然也是他們家的,不過萬雄明顯帶著醋意。大概所有的男人都有這麼一個共性,見不得所愛的女人被別的男人巴結、討好,特別是被帥氣的男人巴結、討好,那對於他們來說,有種失落感的同時,也帶著莫大的威脅。沒幾個男人願意被女人身邊的男人威脅著,那種滋味喬一川剛剛經曆過,而且找不到詞來形容。他和萬雄在這一瞬間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默契。他正準備替萬雄說句話時,餘秋琪卻喊了一句:“小馬,把車開過來,我們回家去。”

萬雄尷尬地愣著。喬一川走上去,拍了拍他,示意他跟著自己一起鑽進車裏。一路上,餘秋琪一直抱著吳得喜的骨灰盒,她不說話,萬雄也不敢再說話,小馬也一心一意地開著車,除了他們的呼吸外,車裏顯得格外安靜。

回家的路越來越近了,喬一川的心卻跳了起來。接下來,餘秋琪的事情會告一段落。再說了,有萬雄在,他也沒必要擔心餘秋琪今後的生活。而他和郝小麥就要麵對麵地相處,他一想到這兒,心就變得格外緊張。他甚至不知道見了郝小麥,是該說話還是該沉默,該說什麼話,又該如何沉默,對於喬一川來說,這比一道難解的幾何題還讓他頭疼。

不管喬一川如何糾結,他居住的小區還是到了。餘秋琪讓小馬先送喬一川回家,當車繞湖一圈,開進他所住的小區時,他衝著後座的萬雄和餘秋琪打了一聲招呼,然後下車了。萬雄做了一個再會的手勢,餘秋琪卻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又讓喬一川想起了餘秋琪臉上的肌肉在跳動,他越發感覺,吳得喜的案情必定另有其因,而這個因餘秋琪肯定是知道的。他這麼想的時候,後背竟有冷汗往外冒。如果連餘秋琪都有著他猜不透的機密,那麼整個江南資本運營公司、成道訓董事長、司守利,還有妻子郝小麥,他們該有多少他所不知道的機密正在運行呢。

喬一川揮手送走了萬雄和餘秋琪,當那輛黑色的淩誌車掉頭往小區外駛去時,屁股後冒出一股濃煙。喬一川的視線模糊了,他的大腦有那麼一刻產生出一種幻覺,這是吳得喜的靈魂回江南了嗎?他在惦記家鄉年邁的父母嗎?盡管餘秋琪給了吳得喜父母很好的居住和生活條件,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是人生中最難越得過去的一道坎兒。

喬一川莫名地歎了一口氣。等他的意識回歸時,淩誌車走了,濃煙也隨之消失了,他要做的是回家,麵對郝小麥。

喬一川打開家門時,郝小麥並不在家裏。家裏一切依舊,卻空空蕩蕩的。這房子是父親留給他的,母親在父親自殺後就回老家了。如今這麼大的一套房子裏隻住著他和郝小麥,顯得格外冷清。他曾不止一次要求郝小麥生個孩子,有孩子的家才算完整的家,才算真正的家。可是郝小麥說她自己還是個孩子,還沒玩夠,等她玩夠了,她再生一堆孩子陪著喬一川。每次為生孩子的事爭論,都是喬一川讓步才結束。

從北京歸來的喬一川,突然很想家裏有個孩子,有了孩子,郝小麥就會收心,他也會借著孩子,緩解他和郝小麥所麵臨的尷尬。想到這一點,喬一川下樓去了藥店,買了一種與避孕藥很相似的藥片,他要趁郝小麥不注意的時候,換掉她的藥。他覺得該是要孩子的時候了,經過北京這麼一折騰,他不想失去郝小麥,有了孩子的維係,這個家才會穩定,他才能放開手腳去開創他所要的事業。後院失火,對於有野心的喬一川而言,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一個連後院都管理不好的人,誰會相信他能夠管理偌大的江南資本運營公司呢?成道訓董事長的妻子,這些年一直往返於香港和內地之間,而且大部分時間留在香港,他們夫妻分多聚少,可也從未傳出家庭不和諧的閑話。邱國安總經理的妻子在別的城市,沒有被帶到江南市裏來,他們也是分多聚少,可邱國安總經理來江南兩年了,也沒傳出家庭不和諧的閑話。倒是萬雄,這些年個人問題一直沒解決,盡管跟了邱國安總經理,也沒有像成道訓董事長信任吳得喜那般被信任過。這些問題是喬一川在北京思考時的連鎖反應,而這些問題其實也是生活當中不可回避的事情,如果處理不當,很容易被領導懷疑是能力問題。不管怎麼說,喬一川目前的狀態是,不可以也不適合和郝小麥鬧矛盾。他必須忍辱負重,如果他想繼續在江南資本運營公司前進一步或者多步的話。

喬一川把藥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裏,他又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他們夫妻之間過成這個樣子,喬一川不知道是他的悲哀,還是生活本身就具備無窮的悲哀。

喬一川再回家時,看到郝小麥的背包放在客廳的沙發上,廚房裏有做菜的響聲。喬一川迅速拉開郝小麥的包包,把裝在瓶子裏的藥換掉了。他在換藥的過程中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這是他30年來第一次幹這種偷偷摸摸的事。為了一個郝小麥,他一再刷新自己的底線,這讓他一邊厭惡自己,一邊又無奈地幹著這些他並不想幹的事。

郝小麥在廚房裏喊了一句:“開飯了。”喬一川本能地嚇了一跳,不過很快裝作沒事一般地回了一句:“來了。”廚房裏的郝小麥沒有再接他的話,隻是喬一川有些納悶兒,郝小麥怎麼就知道他回來了呢?

喬一川走進廚房,幫著郝小麥端菜。郝小麥沒有看他,但是她為他盛了一碗飯,他想說句“謝謝”,又覺得夫妻之間的“謝謝”顯得格外假、格外陌生、格外有距離,隻好悶著頭走出了廚房。兩個人坐在飯桌前,默默地吃著飯,除了彼此吃飯發出的聲音外,家裏靜得隻剩下他們的心跳聲了。

喬一川備感壓抑,隻是他還是找不到和郝小麥說的話茬兒。郝小麥也在努力尋找,該和喬一川說什麼。兩個人都想打破沉默,卻又都不知道該用哪一句話打破沉默。這一頓飯吃得備加艱難,也讓喬一川傷感,他和妻子之間真的出了問題,而且是一種他無能為力解決的問題。這夫妻之間,說難也的確很難。一年365天可以不間斷地表達愛意,可是,2年、3年、10年、20年,能夠做到不間斷地表達愛意的夫妻又有幾對呢?如同白開水的婚姻,不是郝小麥想要的,這一點,喬一川清楚。可有一點,喬一川不清楚,他和妻子之間到底是從哪一天出了問題呢?

這天夜裏,郝小麥沒有去加班。這天夜裏,郝小麥的手機也沒有響過,而且她主動去洗了澡,早早地躺在床上。她在等喬一川,她在用行動告訴他,她需要他,這個家需要她,更需要他。

喬一川在郝小麥走出洗手間後,走了進去。那個洗手間一點兒沒變,瓶瓶罐罐的化妝品擺滿了梳妝台,而且淩亂得讓喬一川找不到他的洗漱用品。特別是梳妝鏡下麵的那個長條方格裏,塞滿了郝小麥的眼影、眼膏等眼部護理用品,五顏六色的,從世界各地彙聚而來,有的連包裝都沒拆過,上麵滿是灰塵。而郝小麥很少把家打掃得幹淨舒適,這些收在洗手間裏的化妝品,當然更不會被她弄得幹淨整潔了。而且她還有她的一套理由,如果把家裏搞得一塵不染,家還是家嗎?家還叫家嗎?進門不敢踩髒了地,伸手不敢碰髒了用品,這樣的家,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被“家”這個物質化的房子奴役化了。如果一個人不能在家裏隨心所欲,世界上還有哪個地方可以讓她或者他隨心所欲呢?

喬一川當然說不過郝小麥,不過他在心裏認可她的這套理論,隻要家裏不是太髒、太亂,他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說了,他沒有潔癖,家裏亂點兒,他也覺得無傷大雅。實在看不過去的時候,他也會請幾個鍾點工做做衛生。這些事情,對於他來說,不傷夫妻的筋骨。有時候,他倒還認為正是郝小麥的這種懶和玩性,才讓他對“妻子”這個詞一直保持著不厭倦的心態。可是現在,當他站在妻子的化妝品前時,他看到的是妻子正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看到了別的男人正用一種色眯眯地盯著她: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胸脯,甚至看見了一雙手正在她身上遊走。他發現自己心如奔馬,一陣陣狂亂。他不願意陷入這種想象,可又沒法控製住。他有了憤怒,有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哀。在以後無數個不經意間,這種悲哀隻要來了,就會無休止地糾纏他。而在這樣的夜晚,他竟然發現他還愛著她,愛著那張永遠也長不大的瓷娃娃似的臉,他便有一種莫名的火,從下到上,從裏到外,燒得他全身發燙。

喬一川用力地擺了擺頭,強迫自己不再看這些化妝品,強迫自己用熱水不停地衝洗著自己。他想忘掉那個夜裏的一切,他想找回郝小麥在他大腦裏的清純和美妙的形象。他想象著妻子的身體,想象著他無數次在她身上遊走的激情。他甚至想象著他看過的A片,想象著一個又一個心跳的鏡頭。他又有了興奮,又有了幹勁兒。當他擦幹身子後,鑽進了妻子的被窩,可“小別勝新婚的感覺”一直沒有出現,而他趴在妻子身上時,竟然還沒進入狀態就一瀉千裏。他有些惱怒,又有些尷尬,再一次抱著被子去了書房。這一夜,他失眠了,腦子裏全是奇奇怪怪的問題,難道夫妻之間一旦出現了裂痕,就真的彌補不了?那道被補過的痕跡,真的會永遠是他心裏的陰影?他真的這麼小氣?真的不能原諒妻子的出軌?可是,還有那麼多的日子等著他和郝小麥;可是,他還有那麼多的計劃和理想;可是,他還想和妻子生個孩子,想努力翻過那一頁。真的就這麼難嗎?

這一夜,喬一川的心在黑暗裏被撕裂成無數個碎片。

2

一夜的失眠讓喬一川的頭昏昏沉沉。當他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時,司守利的電話打了過來,讓他馬上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喬一川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這短暫的幾天發生的事情,讓他還沒有完全消化。特別是家裏的問題,對他來說,現在是一個莫大的傷痛。他甚至有些措手不及,他拿自己、拿郝小麥沒有半點兒辦法。生理上的愉悅與否,騙得了外人,騙不了夫妻雙方。而他的這些苦惱,是他沒辦法啟齒的,更是他不想啟齒的。在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哪一種難題能像夫妻之間的難題這般糾葛不清。

喬一川去了司守利的辦公室。司守利還是前幾天的老樣子,埋頭看著文件,而這些文件在喬一川眼裏有的是機密,有的是廢紙。可是坐在這張老板椅上,就會有無數張廢紙等著批示和審閱。他以前做辦公室副主任的時候,也會麵臨著這樣那樣的文件,也會麵臨著這樣那樣的選擇。哪些該送往領導,哪些該自己運籌帷幄,其實也是大有學問的。那個時候,他有父親的光環罩著,不管他送上的文件是對還是錯,很少被領導罵。那個時候,他一路順暢得天下無敵一般。可失去父親的光環後,他連文件的毛邊都沒再摸過,他縱使想犯一次錯誤,成道訓董事長也不會給他這種機會。

喬一川又是畢恭畢敬地說了一句:“司部長好。”司守利從文件中抬起頭,這一回司守利笑眯眯地望著他,望得喬一川的心一驚一跳的,他不知道接下來司守利要告訴他的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畢竟他去北京的事是偷偷摸摸的,是上不了台麵的。

司守利一直笑著,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喬一川也沒再客氣,坐在了司守利的對麵。

司守利把正在看的文件合了起來,對喬一川說:“小喬,現在成董事長給了我一個推薦年輕人的機會,我想推薦你去北京接手吳得喜的事情,你願意去嗎?當然,我隻有推薦的權力,最終拍板的還是成董事長。”

喬一川盡管想到了司守利肯定有好消息告訴他,因為在北京,司守利很滿意他處理問題的方式以及給了他需要的結局。可他還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被派往北京,他想起那條神秘的信息,難道他會成為公司裏重點培養的對象?而要重點培養他的人到底是誰?司守利對他的表現很滿意,這一點,他清楚。可顯然司守利隻有推薦權,並沒有培養他的權力,而要培養他的人,是不是那個給他發信息的人呢?那麼,他到底是誰呢?

喬一川有些走神,直到司守利再次問:“小喬,你到底願意不願意去北京?”他才醒悟過來,馬上點頭說:“司部長,這樣的鍛煉機會,對我來說,是一種考驗,也是一種挑戰。我希望公司領導能給我這樣的機會,我一定不負領導所望,努力工作。我也一定會記住司部長的大恩大德,以後的工作,也要請司部長言無不盡地指導和幫助。”

喬一川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肉麻,這些話,他從來沒說過,可現在他竟然也能夠說,而且說得還很圓潤。看來,人的可塑性太寬、太強,他現在甚至理解了以前在他父親麵前如此表忠心的人。不是這種表忠心有什麼意義,而是表了忠心能夠換到信任,能夠走進一種圈子。在江南資本運營公司,這樣那樣的圈子五花八門,可每一種圈子有每一種圈子的規則和文化,這些喬一川過去懂一些,現在卻必須徹底懂。

司守利顯然覺得喬一川的話很中聽,沒幾個人不喜歡聽好話、順意的話。他甚至在喬一川離開的時候,還特意站起來,把他送到了門口,直到喬一川滿懷感激地回頭向他揮手時,他才走回辦公室。

喬一川回自己的辦公室時,又收到了一條信息,隻有一句話:“公司領導下午會討論你去北京的動向。”還是那個神秘的號,還是等他撥過去就關機。

喬一川想,他遇到了貴人,有這個貴人幫助,他應該會實現他的理想和他的抱負。

等待結果的時間是漫長的,上午到下午,喬一川哪裏都沒有去,守在辦公室電腦前,看著一則又一則新聞,他把手機還有辦公室電話都調到最大音,他想,司守利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告訴他公司領導討論的結果。

果然在快下班的時候,司守利的電話打進來了,他在電話裏興奮地對喬一川說:“小喬,你以絕對的優勢勝出了。成董事長和邱總經理都投了你的票,你準備交接手頭的工作,盡快做好去北京的準備。”

喬一川那顆懸起來的心總算放下了,他對司守利說:“司部長,感激的話,我都放在心裏。如果您方便,我請您吃個便飯好嗎?”

司守利拒絕了,他對喬一川說:“小喬,現在不是吃飯的時候,以後有的是機會吃飯。越是這樣的時候,你越要低調,誰的飯都不要請,誰的飯也不要吃,明白嗎?”

喬一川說:“謝謝司部長,我記住了。”

司守利掛掉了電話。喬一川卻盯著電話收不回目光,他想告訴郝小麥,他要去北京了,他還想告訴郝小麥,他想要個孩子。孩子會是他和她的延續,而且孩子的到來會讓他和她的明天變得好起來。可是他盯著電話,手卻怎麼也伸不出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在江南的夜黑下來時,喬一川還是沒有打那個電話。直到華燈一片,他感覺到肚子餓時,才用辦公室的電話撥了家裏的電話。如果郝小麥在家的話,他就回家,告訴她,他要去北京了,他希望他們和解。可是電話一直響著,沒有人接,顯然郝小麥沒有回家。他站起來,走出了辦公室。

喬一川沿著湖邊行,走著走著,酒吧城久違的音樂聲如雨點般落在他的心上,這時他才知道,他竟然來到了湖邊的酒吧城。這讓他生出與從前不一樣的感覺。命運的沉浮,愛與恨的交織,在這些熟悉的音樂裏,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觸手可及。

喬一川隨著音樂聲走進了一家懷舊酒吧。這裏他和郝小麥經常來,不僅是懷舊的名字,也因為懷舊酒吧在江南市算是最有個性的酒吧,這家酒吧的裝修風格不僅懷舊,而且很獨特。每一麵牆上都很有特色,全是用一種很古樸的樹木裝飾而成。在正門的牆邊,裝飾著古代大家庭用的木火盆,裏麵裝著一幅素描的煤火畫,在冬天走進來的時候,這個木火盆就會給人無限的暖意。室內還擺著以前的老式留聲機、老式電話和各種老式木桌、木椅,無不給人一種舊的感覺,就連窗口照進來的光也是朦朧的。這種風格很歐式,很容易讓人想起倫敦。

喬一川走到臨湖的那個吧台坐了下來,這是他以前和郝小麥經常坐的地方,因為以前這裏有個樂手薩克斯和葫蘆絲演奏得很棒。郝小麥有一段時間迷戀這種音樂,當然也迷戀這個人,隻是那個時候的她,無論迷戀什麼,都會張揚得滿地都是,都會在他的眼皮底下發生,他也從不阻止她,他知道,她不過是三分鍾的熱情。事實證明,他對她還是很了解的,她迷戀了一段時間後,不再來這裏,而是開始沒完沒了地談論化妝,談論美容。女人的生活就是被這些東西充斥得滿滿的,還美其名曰女為悅己者容。搞得喬一川連反駁都找不到理由,更找不到詞語表達。這些事情,似乎發生在昨天,又似乎發生在很遙遠的以前,隻是喬一川再一次走進懷舊酒吧時,他的心還是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