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城裏孔有德早早就起了床，昨天晚上他幾乎一夜沒睡，一直都覺得心裏發慌，兩個眼皮也是跳個不停。
昨天下午孔有德就把幾個心腹將領找過來密談了半天，沒有人知道他們幾個談了些什麼，隻知道這些人回去之後又找了些人小心地交待著。
其實孔有德對前幾天聽到消息已經確信無疑了，隻是何去何從他實在還沒想好。
他也想過象吳三桂那樣向國防軍投誠，但他也把自己同吳三桂作過比較，吳三桂雖說領著清兵入了關，但並沒有明確背叛明朝，而且投誠後的吳三桂還有個北美可以去，自己向國防軍投誠之後，且不說國防軍能不能接受自己投誠，即使接受了，卻不知道中國之大，哪裏才是自己的容身之所。
但讓自己為滿清朝廷殉葬，孔有德卻堅決不肯，小皇帝自己都跑到蒙古去了，憑什麼讓他留下來送死？
要是亂世自己倒是可以占個地方自立為王，做個軍閥混世倒也不錯，隻是現在雖然戰火仍在，但孔有德知道，這戰火持續不了多久，自己根本就沒有自立為王的機會。
但不管怎麼說，讓孔有德死守在通州與國防軍最精銳的七師火拚，那是萬萬不肯的了。
昨天下午孔有德就是召集一幫心腹商量怎麼逃出北京這個大火藥桶，眾人的意見都是朝遼東跑，能躲一時是一時。
沒有長久的辦法這才是讓孔有德一夜無眠的原因，其實北京城裏象孔有德這樣算計自己未來命運的漢臣還有許多，馮銓就是其中一個。
馮銓在多爾袞同意放了前南明使臣左懋第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不妙，順治元年的時候，多爾袞正是聽了他的建議派人從百裏之外追回了大明使臣，現在這些人被放了回去，一旦國防軍破了北京城，馮銓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在等著自己。
馮銓也知道小皇帝已經逃走，多爾袞也已經死了。多鐸這種靠殺人堵嘴的做法，對他們這些比猴還精的漢臣來說，無疑是欲蓋彌彰。
孔有德手上還兵有將，馮銓們除了嘴巴和筆杆子還算厲害，實無一策可用，馮銓和大多數馮銓們選擇了在京城聽天由命。
但他們還有一點指望，那就是豫親王多鐸能打退國防軍，如此一來，滿清朝廷雖然不能長久，但總可以維持下去，也能給他們一點時間考慮將來的出路。
饒是他們比猴還精，但他們都沒有想到，多鐸此時已經完全做好了逃出北京城的準備工作，隻待圖賴回去後召集手下將領商議之後就將開始突圍行動。
按照多鐸的想法，是要在今天一早就開始突圍的，作為軍事將領，多鐸覺得隻有在淩晨時分突圍才會出其不意，但範文程不這麼認為，他認為大家都能想到的，國防軍肯定也能想到，他覺得如果選擇下午突圍，那才是國防軍最鬆懈的時候。
也許是多爾袞的死讓多鐸覺得再無依靠，而範文程又是多爾袞最為信任的漢臣，多鐸這次選擇了聽從範文程的意見，況且圖賴到現在還沒有把情況報過來，他們也需要準備時間，因此突圍時間選在了今天下午午時之後。
七師的炮火準備不僅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也把孔有德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久經戰陣的孔有德知道，這是國防軍要開始進攻了。
留給孔有德決策的時間已經不多，他必須在半天之內做出決定，半天時間是孔有德估計張家灣陣地能夠堅持的時間。
盡管孔有德估計得足夠保守，但他仍是高估了張家灣的清兵能夠防守的時間。
就連左懋第也沒想到七師會這麼快就突破了清兵的防線，羅劍陪著他站在一處高坡上，還貼心地拿了一具望遠鏡給他，讓他看得足夠清楚。
左懋第舉著望遠鏡仔細地看著清兵陣地，可剛剛被炮火覆蓋過的陣地上漫天都是塵土，什麼也看不見。
左懋第慢慢移動著望遠鏡朝近處看來，他看到了七師的士兵們正前後交替掩護著衝向清兵的陣地，對麵清兵陣地上卻並沒有槍聲響起來。七師的士兵們離戰壕隻有二十幾米遠的時候，清兵陣地上才響起零星的槍聲。
然後七師的士兵們清脆的槍聲也響了起來，對麵那些沉悶的槍聲很快就少了下去。
天越來越亮，左懋第看得也越來越清楚，他清楚地看到不少士兵從身邊的兜裏掏出手榴彈拉開拉環開始朝清兵的戰壕裏投去。
他一直把這東西叫做“震天雷”，是王強糾正了他好幾天才糾正過來，他沒想到這玩意就象小炮一樣，也是這麼響。
再然後左懋第就看到七師的士兵們已經越過清兵的戰壕朝縱深追去，前麵逃跑的清兵不是被打倒在路上，就是跪在路邊舉起了手裏的火槍。
就在清兵的防線剛剛被突破不久，左懋第就從身後感覺到大地在顫抖，他知道這是騎兵旅開始出擊了，八千戰馬踏在土地上的聲音極為震憾，此時左懋第卻覺得這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