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的光景,我們從祥客居出發了,踏上了前往綠竹園的途路,或許,也是去往這一次遠行的終點。
車水馬龍的街市,確鑿是一種寬敞明亮,卻也不太適合此次的行進,大張旗鼓地行路是一種自負的明顯,也是一種自我困陷的起始。我們另辟了一條蹊徑,從房間的窗戶裏悄悄飄潛了出去,象柔和的風一樣。雖然,我不明晰外麵無休無止的喧騰下暗藏怎樣的玄機,但可以確定的是,寧定的假象下必然暗流湧動。
我們穿過了密森森的梨樹林,來到了河畔,放眼望去,空蕩蕩的水麵上擺渡人隱匿地無影無蹤。寒陌曾經說過,由於這裏太過冷僻,加之遠方的前麵又有渡口,為活計而奔波忙碌的擺渡人是不會在這裏招攬生意的。
“河流上沒有擺渡人的影蹤,我們如何渡河呢?”風語的目光遊移在廣闊的水麵上,似乎有一些憂慮,沒有一處的落點。
水怨走近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臉的微笑,一種輕鬆,一種坦然,一種自信。他麵向了河流,靜下了氣神,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一片葉子飄下了,落降在了那一片閉合的圈水扇上,逗留了片刻,又飄飛起來了,在空中打了一個短促的旋轉,最終漂浮在了河水裏。
他緩緩地張開了圈水扇,在空氣裏左右搖擺著,幅度不大,宛若在吹扇著微風。水流似乎不再安分守己了,洶湧澎湃起來,仿佛日日夜夜積聚地能量瞬間噴發,層層疊疊地向兩側靠攏了,形成了兩道長長地白色水牆。水牆頂端的水流交錯支撐,中間浮現出了一條逼仄的路途,遠遠望去,恰似綠色的藤蔓纏繞而成的一道陰翳走廊。
我們走了上去,或許是一段途路,又或許不是,它也僅僅在腳下出現了一次而已,超越了途路的定義。
有人說,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也就顯示出了途路;又有人說,世上原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消失了途路。無論怎樣,途路是一種記憶,它有時會依然清晰,不斷地伸延,有時會日益模糊,終歸是一種窮途末路。
白色的水汽氤氳著,猶如蒼茫的霧氣,濕漉漉的,營造出一種飄渺迷離之感,我們快速地行進了,卻沒有悠閑的情思去欣賞了。
走過了,穿越了河流,轉身了,離開了,一刹那,河水又悄悄回歸了曾經的模樣,隨沿著一道軌途,一道在大地上劃過的傷痕,無休無止地流著,一流千年。
曲折的山間小路,忍受了我們踉蹌的腳步,記錄了我們的迷茫,也守護了自己那不眠的寂寞。幽幽的林木,等待著稀稀疏疏的人流,等待著他們不經意的一瞥。一隻飛鳥穿梭在枝枝葉葉裏,竭盡心力地呼喊著,不是在賣弄婉轉的歌喉,而是在渲染一種生命的躁動,傳達一聲,這裏不是寂寞。
飄來了一陣歡聲笑語,不遠處,有幾個背著竹簍的野小子在追逐打鬧著,回聲,歡樂的回聲,從林子的寂寞中逃遁了出來,一遍又一遍。
我羨慕了他們的無憂無慮,情不自禁地憶起了童年,一條越來越窄的途路,一個單薄清瘦的孩子,一片白茫的霧氣,他踽踽獨行著,霧氣淋濕了他的頭發,彙成了一行水流,從臉龐上劃過。他簡單地擦拭了一下額頭,又輕輕地撫摸了一次背後的行囊,沉沉的,重重的,那會是什麼呢?也許,隻有他自己知曉。
那隻飛鳥終歸是走了,似乎有些倦累了,也有些孤單了,在尾巴的後麵留下了一串長長的冷清,纏繞著幾片碎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