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咒向前了一步,站在了我們的前麵,伸出了一隻手,在眼前輕輕地一揮,一瞬間,一幕明澈的屏障垂落下來,依隨著掌心的滑動而拓延開來,宛若是一幅緩緩攤開的宣紙。掌心靜止了,它也停留了,定格成一個透明的簾子,象瀑布一樣的白色門簾。
院落,已然成了兩個空間,一個本應和善卻是凶殘,一個本擁術式卻也無助,一個無知地失去了自我,一個痛苦地維係著自我。
生命,已然成了一種玩偶,上蒼把它賦予了村民,卻又把死亡的權利遺落在了他處,在生存和死亡之間,或許,隻是殘留著一些茫然的目光。
村民擁擠在了屏障前,伸出的手在上麵不斷地滑動著,一隻連一隻,一次又一次,猶如是一群流浪的餓殍,而我們也成了一種食糧。他們的麵容餘留著一種表情,無法言說,他們的眸子深藏了一種情感,無法指述,也許那是悲傷,也許那是絕望,那是被抽空的心潮裏殘留的一朵浪花,一朵屬於自我的浪花。
我看著,像是在看著一幕無聲的影像,有些模糊,卻又清晰,此時此刻,我已經儼然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旁觀者了。
約莫經過了半個時辰的光景,狂躁的洪流了席卷了人群,他們不能平息,也不能忍受,一場難以置信的屠戮似乎成為了一種解脫。
血腥的臉龐,紅豔的眸子,破碎的衣衫,淩亂的發絲,他們扭曲了身體,纏打在了一起,象是一群捕獵者,在獵物逃潛後的絕境裏蠶食著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伴。
又是一陣風,從黑雲間的空隙裏卷來,飄來了一片枯黃的葉子,它們落在了地上,不久,血液鮮豔了它們的色彩。
“這是怎樣的一種畫麵?我已經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這應該是一場夢,一場噩夢”,水怨轉身了,在轉身的一刹那,眼角流下了一抹淚水。
“不是夢,是現實,是讓人心寒的現實”,風語把一隻手放落在屏障上,麵容微微地靠近了一些,低下了額頭。
“無論怎樣,這是施術者的一個陰謀,縱然,我們擺脫了躲避,也不能阻止這場殺戮,他們的結局終歸是一場毀滅。”離咒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息,在白色的屏障上留下一片模糊,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影像。
我心痛了,也悲傷了,弱肉強食般的殺戮無情地摧毀了村民善良的本性,木蘖長鋤的碰撞也斫傷了這個村落遙遙遠遠的家族血脈。
殷紅的鮮血迸濺在明澈的屏障上,滑落了,流成了線,一行行,慢慢地彙成了淒豔的色流。我看著,沉默著,如此的鮮血,如此的色流,一部分流進了肉體裏,澆灌了我的心;一部分傾注到了蒼茫大地的深處,彩繪了沉沉掩埋千年的堆堆白骨。
或許,在未來的日子裏,這座荒廢許久的院落會擺脫了寂寞的糾纏,荒蕪迷離的雜草也會在熱血的澆注下勃發茂盛,因為有一群孤魂,他們眷戀著這個地方。
我抬起了頭,仰望著黑雲,一滴水落在了臉上,涼涼的,沉沉的,天空下起了雨。
雨水傾瀉了,嘩嘩作響,像是天空的咆哮。地上積水了,荒草濕漉了,鮮血也被衝洗了,跟隨著雨水一起流淌,流淌。
空落的庭院隻剩下了最後一個站立的村民,他抬起了頭,麵容暴露在雨水裏,雨水順沿著臉頰滑落下來,連成了線,不曾中斷。
一陣風走過,他倒下了,在茫茫然的雨簾裏留下了一道弧線,在濕淋淋的地上濺起了水花,一滴一滴,一片一片。
忽然,一個身影閃過,從門前的一個角落裏逃走,風語緊隨他而去,他們一起消失在了發白的雨水中。
“水怨,你留守在這裏,保護好寒陌和洛夕,我和離咒追趕風語…”
在離去的那一刻,我轉身了,寒陌的背影依然的平靜,洛夕的眸子裏泛出了一縷憂慮,那尊靜穆的大佛也落下了一行紅色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