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密,也很漫長,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羅網,想要攏絡住地上的所有。燭火微弱,延伸了出去,又被逼退了回來,不能觸及到不遠處的梨樹林,隻能蜷縮在窗前的一個落寞的角落裏,靜靜地消化著滿腹的不甘。
我的目光也出去了,試圖尋找著什麼,沒有落點,沒有方向,也在一番與黑夜地碰撞之後,俘獲了一絲的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茶水似乎也冰涼了,倦累終歸是襲來了,我躺臥在了床上,眸子忽合忽閉,恍恍惚惚,不知不覺,我沉沉地睡著了。
‘當當’,又是一陣清脆的敲門聲,清醒了我的思維,也破碎了沉睡時的一種混沌不清的狀態。
門開了,離咒走了進來,“王,後院裏有一具被人隱匿起來的屍首,我無法辨明麵容,又憂慮其中會牽涉到某種禍殃,所以…“
一陣風吹了進來,從黑暗中湧來,冷冷的,搖晃了他的衣衫,搖晃了燭火,也明明暗暗了地上的兩個影子。
“既然如此,我們一起去查探一下,也許你的揣測是一種正確…“
話音未落,燭火滅了,房門閉鎖了,又餘留下一個失落的空間,我們也踏上了前往後院的途路。
祥客居的後院是一個貨倉,是一個囤積貨物與飼養馬匹的地方,通過一條青磚路與前方的宿客區相勾連。青磚路的一畔有一排燈籠,稀疏在不遠的半空中,消瘦在黑暗的夜風裏,卻依然堅守著一種職責,微涼的夜色裏孤傷地散發著昏黃的光線。
深夜,意味著一種天和地的休息,人休了,鳥棲了,隻剩下了揮之不去的寂寞,一層又一層,飄蕩在目光裏。
我們走著,沒有其他的聲響,也沒有明顯的躁動,隻有一些沉悶的腳步聲,那是我們的,我們也隻能聆著,一邊又一遍。
前途不知,無論發生了什麼,是悲或是喜,是歡或是樂,是安或是險,也隻能由我們自己去確鑿下來,因為人們都在沉睡,沉睡的人們毫無知覺。
走盡了青磚路,我們在後院的馬廄下停留,發現了水怨,孤單單的一個水怨。他斜躺在一堆枯草垛上,枯草凹陷了,似乎想要掩埋了他,一隻沉落而下的手一動不動,提著一壇遠年的老酒,酒香溢滿了整個馬廄。
“水怨,清醒一下,你給我清醒一下,王來了…“離咒的一隻手輕輕晃動著,撥下了纏戀在水怨肩膀的枯草,另一隻手也伸延了出去,似乎想要搶過那一壇老酒,在水怨不知不覺的情狀下。
我的手搭落在了離咒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幾下,“算了,有時,沉醉也是一種消解憂愁的方式。“
酒,一股清香的水流,也是一彎流淌在現實和虛幻之間的水流,它可以流走人的憂愁,也可以消解一時的苦痛。
然而,酒也是一種愚昧,一種情感的麻醉,也許,濁酒數壇或百年窖藏一盞能換得一時的神定氣閑,但一場酩酊大醉之後,清醒了,理智了,長籲短歎依然,甚至是一種憂愁的勃發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