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龍劍出鞘了,月光灑落在了劍身上,宛如是一陣細細密密的春雨,無聲,無痕。冷白的劍影,象波光的流動,倒映在了我的身上;饑寒的劍氣,和微涼的夜色摻雜在了一起,被呼嘯而去的風帶向前方。
我轉身衝向了忽明忽暗的人群,淹沒在了排山倒海般的廝殺聲裏,也消失在了濃鬱渾濁的夜色裏。
背影,離開的那一瞬,是否能扯斷我對玄雪國的留戀?倘若我不再回來,它是否能替我再多看一眼,我一生守護的王國。
廝殺,忘我的廝殺,生命的所有仿佛全都聚焦在相互的砍殺裏,一時的刀劍碰撞聲,一片的熱血揮灑。
血液,從來都不像今日如此的鮮豔,染紅了眸子,滑落在了臉龐;汗水,和血液一起流淌了,不一樣的色彩,卻有著相同的鹹澀。
淵龍劍不斷地揮舞著,一道劍光閃過,一片沙俑倒下。我拚命地向前衝殺著,猶如是一頭捍衛領地的野獸,不住地死咬著源源不斷的侵犯者,然而,它終歸會感到倦累了,盡管有著滿腔的不願和不甘。
“啊…”我仰天長嚎,似乎耗盡了生命的最後一絲氣力,在烈烈長風裏,在冷冷的月光下,在橫屍遍野中。
冰原,破碎地七零八落,一片一片,孤傷地散落著,借著斑駁的月光,在溫柔的發著白光。寒穴,早已被重重沙粒所填埋,沒有了一點防禦的功能,也毀滅了曾經的模樣,呈現著與玄雪峰格格不入的景況。
鮮血已經泛濫,沙粒在羞辱著寒冰,半沙城在一步步地蠶食著玄雪國,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眸子,這一刻,卻分外地明亮,這一切,卻分外地清晰。
“王,防禦已經全線崩潰,我們隻能先行撤回玄雪宮內…”離咒飄飛到了我的身前,血跡斑斑,氣喘籲籲。
“或許,那時我們最後的堅守,也是我們最後的希望…”明先生的聲音有些顫抖了,有些低沉,臉龐上殘留的血跡模糊了他的倦累,卻也清晰了他的年歲。
我手持著淵龍劍,橫亙在眼前,在柔弱的劍光下,我隱隱約約看到了自己的影像,一個落寞的王,血染的臉龐,無神的眸子,無法言說的表情。
那是我嗎?那不是我?劍身一轉,我看到了那輪圓月。
“那–就按先生說的–退回玄雪宮,做最後的堅守…“這些字句雖然從我的口中剛剛吞吐而出,卻也旋即在清冷的夜色裏迅速冷卻,沒有一點溫度,像一塊老石,沉沉的墜落在了地上,碰撞而起的聲響久久的不能消散。
“水怨哪裏去了?怎麼不見水怨呢?”看著眼前的離咒和明先生,我忽然意識到缺少了一個身影。
“王,我們在衝殺時分開了,所以…”離咒無奈地說道,然後,他陷入了冷冷的沉默裏。
沉默,象明月無言一般的沉默,隻能漂浮在黑夜裏,然後,悄悄地落在了冰涼的土地,沉沉的入睡,忘卻了蘇醒,直至永遠。
我們最終還是要後退,盡管有些心有不甘、情有不願,然而現實總是那麼的咄咄逼人。或許,這句疑惑是我遺留給這個夜晚最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