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月份的天氣由夏入秋,悶熱得讓人有汗卻流不出的感覺,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虛張著,無力地抵抗著源源不斷拂上肌膚的暖風。
教學樓裏中央空調不遺餘力地吹著冷風,進門的那一刻冷熱交替讓人沒來由打起了寒戰,而後搓著胳膊甩掉一身的雞皮疙瘩。
舒靜語彎身在水池前,鏡子裏的自己哭得五官浮腫,整張臉紅得像被曬脫了皮。她稍稍抖了抖肩,指尖滑過被空調吹得冰涼的胳膊,而後條件反射似的把水龍頭扳到了熱水那邊。隻是,一捧水拍上臉頰,腫起的皮膚似乎更加熱得發脹了。
折騰了好久這張哭得跟被打劫了似的臉依舊沒有半點好轉,原本沒看到自己這副鬼樣子的時候並不覺得難堪,可一照了鏡子還真是被自己嚇得不輕。舒靜語的脖子折成了九十度,一路低著頭從洗手間溜到邵逸凡麵前。
“不許讓我抬頭。”還不等邵逸凡開口,舒靜語就搶先下了命令。
“跟著我,別撞了人。”邵逸凡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了女生的手腕。
邵逸凡和Darlene約了課後練習中文,逃了整整一下午課的兩個人早早就到了自習室。舒靜語一直垂著腦袋,在聽到Darlene的腳步聲時更是一頭砸在書桌上,抱著胳膊假裝睡覺。
室內不過十六七度,舒靜語趴在桌子上每隔一會兒就會無意識地抖抖肩。邵逸凡隻好脫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身上。
軟軟的外衣上還帶著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舒靜語忍不住轉了轉頭,在柔軟的料子上蹭了蹭發熱的臉。身邊,男生刻意壓低了的音量帶著沉沉的韻律,一點點流入耳廓。而後,那些熟悉的、陌生的,流利的、生澀的發音漸漸淡去,隻剩下鼻間一片溫潤的呼吸。
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什麼冰涼的東西不經意間碰上了微熱的耳廓,原本處於睡夢狀態的大腦便就此清醒起來。舒靜語揉了揉腫得肉呼呼的眼皮,費力地張開雙眼。
已然忘了那張被自己哭得能夠嚇死人的臉。
“你是不是很冷啊?”舒靜語下意識地抓住邵逸凡正要收回去的手,冰涼的掌心凍得她猛地打了個哆嗦。
“出去曬曬陽光就好了。”邵逸凡把滑落的外衣重新搭回到舒靜語身上,“樸雅娜剛剛還發短信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回去。”
舒靜語委屈地癟了癟嘴,一手戳在腮幫子上,眨了眨厚重的眼皮。
邵逸凡眼裏帶著了然的笑:“所以,我讓她先回去了。”
就在不久之前,舒靜語還以為“邵逸凡總能精確地讀懂自己的心”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錯覺。可現在,那些飄忽不定的、細密的情感好像漸次在心底堆成了小山,穩固而日益壯大。
不知怎的,心裏變得忐忑起來,那些平時可以嘻嘻哈哈脫口而出的話此刻竟像墜了鉛塊,沉甸甸地卡在喉嚨裏。舒靜語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努力擺出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揚著下巴開口道:“別忘了,你說過要幫我練英語!今天回家就練!”
看著女生底氣不足卻又頤指氣使的樣子,邵逸凡真是覺得既好笑又無奈,求人幫忙還能這麼趾高氣揚,恐怕也就隻有舒靜語做得出來。至於她剛剛那副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糾結的表情以及欲蓋彌彰的口氣究竟是因為什麼,邵逸凡也不想深究,以舒靜語那還未開化的情商,就算自己想得明白她也未必搞得清楚。
在邵逸凡看來,舒靜語除了智商和身高外,其他任何方麵的指標都低於常人應有的水平。
所以,身為男生的自己,自然不能和她一般見識。
兩個人到家的時候樸雅娜還沒有回來,想必是一個人跑出去吃飯了。舒靜語扶著牆壁幾下甩掉腳上的鞋子噔噔噔地跑上了樓:“邵逸凡你快點準備,我在客廳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