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士
初次聽說第一樓的盛名,大多人皆以為新豐城第一名樓定是富麗堂皇,裝飾考究,其實不然,第一樓的名氣並不是因為它的奢華,而是因為它從地基,至丹朱瓦頂,乃至樓內的桌椅雕欄,甚至於木碗竹筷,皆出自一人之手,一個天下無雙的巧手,也是第一樓的老板------大荒第一神匠金無恨。
金無恨極善機關之術,市井流傳,大新武宗皇帝的陵墓機關便是由他設計。而且金無恨能製出一種機關人,能行走,與常人無異,甚至難辨真假,周身以金剛精鐵打製,刀槍不入,威力極為驚人,大新皇宮內的府庫看守便多為這種金鐵人,號為機關士。
這樣的一位奇人異士所建的酒樓自然與眾不同,說來第一樓除了老板之外,其實共隻有三名夥計,一名在樓外招呼客人,一名在前台清理賬目,另一人在後廚管灶。至於傳單上菜,沏茶倒水,皆是由樓內密布的各種機關和機關人完成,大多數來此的客人皆是出自好奇之心,並不是所有人都舍得花平常人家半個月的銀子來此喝杯竹葉青酒的。
雲逸穿過人聲鼎沸的大堂,徑直上了二樓,尋了個靠窗的小桌坐下,從這裏,正可以看到碧波粼粼的莫愁湖,正是初春季節,湖邊芳草清清,綠柳新垂,些許踏青的紅男綠女在湖邊依偎著,指指點點。清風徐來,水波不興,遠處幾隻畫舫逐著水鳥在翠湖上搖曳,天水相接,宛若一幅畫卷。
間或的輕笑聲從畫舫岸邊飄來,帶著濃濃的胭脂味,雲逸忽的憶起數年之前與水倩兮同遊莫愁湖的光景,那時的水倩赤著腳踝,在綠影下起舞,淡黃的衣裙卷起一縷清風,吹動了雲逸年少的心,那一天水倩白皙的嬌臉都飄起一抹彤紅,淺笑著看著雲逸,雲逸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望向恍若死水的莫愁湖,那時的雲逸,早已被父親的死蒙蔽了雙目,他的眼中當時隻留得複仇二字。
環目四顧,二樓的人並不多,零零散散的坐有幾人,樓上的酒菜比樓下貴了將至一倍的價格,人少卻也情有可原。麵前的小桌做工甚是粗糙,可仔細看來,卻有一種大巧不工的感覺,桌體雖糙,桌麵的刀工卻極為精美,桌上刻著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花,惟妙惟肖,傳神至極。
桌的右腳放有一隻筆硯,卻沒有紙張,也不知作何用處。雲逸見狼毫小筆做的很是精美,提筆欲待細看,忽的一陣“紮紮”的機關之聲響起,木製的小桌之上裂開一處方格,一張紋著蓮花的便箋鑲於其中,用工整的正楷寫著十幾樣小菜和酒水的名字。雲逸雖覺新奇,卻也明了,原來第一樓卻是這般點菜的,提筆隨意的勾了幾樣,將筆又放回原處,機括聲又起,方格合上,竟然連一絲縫隙也沒有。
不多時,腳步聲輕起,一人端著食盤步上二樓,走到雲逸麵前,將酒菜放下,動作略顯僵硬,未及雲逸說話,便已下樓去了。
原來這便是出自金無恨之手的機關士?雲逸搖頭苦笑,不禁略感淒涼,如此能人巧匠,卻淪落到在這莫愁湖畔開酒樓的地步,朝廷之中卻有多少這般有誌難申之人?
雲逸又歎了口氣,端過桌上的木杯,搖了搖,但覺醇香撲鼻,一杯飲下,辛辣的烈氣貫喉而下,酒氣卻直衝而上,讓人回味無窮,後覺頭腦中神清氣爽,讓人飄飄欲仙,果然是極品的好酒。
雲逸不由再自斟一杯,剛舉起舉杯,忽的耳旁一個豪邁的聲音響起,“勇三郎有如此好酒,獨飲不如眾飲,可否請我喝一杯?”聲音雖豪邁,卻隻是雲逸聽見,用的正是密語傳音的功力。
話音未落,一個落拓的身形走到雲逸近前,也不打招呼,便已坐下。雲逸看時,隻見來人稀疏的胡渣,伴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英武,那人此刻正淡笑著看著雲逸。
雲逸見來人叫出自己的名號,微微一怔,自己用易容術變了麵目竟然也能被人認出,放下酒杯故作鎮定道,“兄台認錯人了。”
那人依然微笑著搖頭“我認得你衣帶上的玉佩!”
雲逸心中吃驚,那枚翡翠色的玉佩自從水倩兮放於自己身上以來,從未離身,今日為了易容為貴公子,不得已拿出來充門麵,不想卻被人一眼認出,不禁大叫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