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陳鳶就聽見大門外邊有踢踢踏踏的蹄聲,還有驢子脖子上掛的鈴鐺的聲響,想來是王氏從縣裏回來了。
他們晚上睡的早,冬兒和子乾也醒的早。
冬兒鑽在被窩裏頭,冒著腦袋:“姐,是我奶和三伯四伯回來了不?我聽見是裏正爺爺家的小黑的鈴鐺響了。”
陳鳶嗯了一聲:“應該是吧。”
子乾躺著,眼睛望著黑漆漆的房頂:“姐,啥是賭博?我大伯咋不回來?我奶說大伯要被人抓到邊界去當勞奴,啥是勞奴啊?”
他這個年紀的孩子,對什麼事情都似懂非懂的,開始漸漸地形成自己的三觀了。
陳鳶並不打算為他們描繪美好的幻想:“賭博就是花自己的錢去和人玩,輸了,錢就都沒了。大伯就是輸了,沒錢給人家,讓人家給抓起來了。勞奴,就是咱們和臨國的交界的地方,要修一個擋住敵人的城牆,這些勞奴,就要讓人日夜不停地奴役蓋城牆。”
“他們吃不飽穿不暖,被人用鞭子抽打,不停地幹活,死了,都沒人管。”陳鳶在黑暗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過寫實了,嚇壞了兩個小孩。
那天剛剛了解了“死”的含義的兩個小孩果然沉默了。
半晌,子乾說:“姐,我以後不賭。”
“我也不賭。”冬兒跟著說。
陳鳶忍不住笑了。
陳家的大門被人從外邊推開了,一群人熙熙攘攘的聲音穿過院子,進了上屋。
其中夾雜著一對陌生男女的聲音,陳鳶心裏頭咯噔一下,猜想八成是王氏的計劃成功了。
這會天也稍微有些亮光了,睡也睡不著,陳鳶幹脆起了床,給兩個弟弟各喝了一碗紅糖水,吃了些前幾天剛買的綠豆糕當早餐,讓他們兩個自己洗漱。
陳鳶去了陳林家屋裏,他們一家子也已經起來了,正一家人坐在一塊說話。
常氏讓陳鳶進來,和素素一塊去炕頭上坐,接著對陳林道:“大丫昨兒就跟我說了,覺得這事兒她奶自個兒心裏頭有個計較,剛開始我還不信,現在看來,她奶是真的心裏頭有主意。”
陳林跟著一天的奔波,看起來也十分疲憊,用手抹了把臉:“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娘去了,鬧了沒一陣,就把老二家給弄服帖了,比我和三哥去管用多了。”
原來,王氏去了以後先是敲了陳瀚家的門,陳瀚這人是個奸猾的,就假裝不在,讓私塾裏頭一個灑掃的老頭前去應門。
王氏不是個吃素的,聽說陳瀚夫婦不在,當即往私塾門口一坐,拍著大腿就開始嚎開了。
一聲聲地都罵陳瀚不是人,不是個東西,啥錢刀的,最後還從腰上抽了根布帶就要在陳瀚家門口上吊。
王氏戲演的好,一邊尋死覓活,一邊就要讓陳俊和陳林去買棺材。直把那陳瀚夫妻鬧的沒了辦法,才從後門出來假裝剛回家,緊忙又上演了一出母慈子孝的戲碼,這才算完。好在當時天色已晚,學生們都已經散學回家,才沒鬧出來一場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