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蘇奈良帶著沈仲明的故事離開了村莊。
在回程的長途車上,奈良斜斜的倚靠著車窗。她很慶幸仲明願意在她離開之前將一切都告訴她。這樣的結局讓奈良不至於對他有太多的虧欠。雖然沈仲明自己並不清楚,愛的到底是那個死去的女孩還是蘇奈良本身。但是奈良知道真相是什麼,仲明是個一眼就能看透的人物,唯一不懂他的大概隻有他自己。他被回憶困得太深,而蘇奈良,隻是他渴望掙脫過去的借口,奈良知道,她不能心軟,她要讓他自己學會站起來。
大概因為是返程,也因為歸心似箭的緣故。回去的時間仿佛被驟然縮短了。奈良下車後,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林德慶。他穿著深灰色麻料襯衫和卡其褲站在擁擠不堪的人群中。奈良遠遠地看到他,但沒有立即迎上去,她想好好的看看這個男人。四個月沒見,他的頭發比之前略長了一點,炎熱的天氣下,他卻顯得格外的清爽與潔淨。臉上帶著探尋的神色在人群中尋找奈良。
奈良不動聲色的站在原地,她知道他會找到她。果然,林德慶迎上了她的眼光,大方的展顏一笑隨即迎了上來。那天奈良穿了一件墨綠和棕色的拚布上衣,一條暗紫色的拉檔麻料褲。腳上蹬著一雙髒髒的帆布鞋。她的臉因為長途奔波而泛滿油光,額角垂下來的長發被汗水浸透貼在她細細的脖頸上。德慶走到她麵前,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緊緊的擁抱她。奈良同樣擁抱著他,沒有繾綣的情話沒有多餘的眼淚。隻是緊緊的擁抱。
德慶隨後拿過奈良手中的行李。牽著她向停車場走去。一輛小小的日本房車,車上早有司機在等待。奈良進到車裏,頓時被冷氣機製造的美妙感覺包圍。她心滿意足的長長舒了一口氣。林德慶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吩咐司機將車開回家。在奈良回來之前,他們已經達成共識,決定搬到一起生活。一直崇尚獨居的蘇奈良在林德慶麵前,變得毫無抵抗能力。
司機將車開得很穩,奈良倦了,她好似從沒有這麼疲憊過,不知不覺橫躺在座椅上睡著了。等到達到目的地,奈良被德慶喚醒時,窗外已經有點點暮色了。德慶的公寓在F市最高尚的地段,兩百多平的房屋,幾乎打通了所有可以打通的部分。需要留有的私人空間則用紅木屏風做隔斷。屋子內家具極少,可供活動的空間大的驚人。這充分顯示了林德慶的性情,碰巧,這樣的布局也是奈良極之喜愛的。她再一次在心底暗暗慶幸,自己遇到了林德慶,多麼好。奈良在這裏擁有一間自己的房間,她在裏麵堆滿了各式各樣多年來搜集的舊物。檀木椅子,青花瓷瓶,焚香爐等等。奈良常常獨自悶在房間裏思考。
敏桃偶爾來看她。那時奈良已經剪掉了蓄了多年的長發,改成了清爽利落的短發。不論她的外形作何改變,沈仲明看奈良的眼光始終是寵溺疼惜的,這讓敏桃很是欣慰。從鄉村回來後,奈良始終沒有再找工作,閑時就拍點照片寫點文字寄到雜誌社賺取若幹稿費,但是她花錢大手,因此在經濟上常常窘迫。奈良始終不知道德慶在做什麼工作,她也不願過問,因為他把她照顧得很好。
奈良每天守著電視看中央台的《天天飲食》,變著花樣為林德慶操持飯食。但她依舊總是穿著款式較為怪異肥大落拓的衣服,做飯時,喜歡在可及之處放一瓶紅酒。有時奈良也會喝很多酒,喝多了就開始發脾氣,她的骨子裏有太多暴戾的因子。常常會粗暴的摔掉屋子裏所有的東西。林德慶並不與她爭論,隻是安靜地坐在一旁審閱文件,任她獸性的破壞。這樣一動一靜的場麵常常讓人覺得諷刺可笑。
有時時值深夜,德慶會搶下她手中的東西將她反鎖在臥室裏,任她在屋子裏摔打咒罵也不為所動。每當聲音平息,德慶打開門,奈良肯定會蜷縮著睡在地板上。德慶沉默的把她抱上床,無言的結束了一場戰爭。
就算過了很久。也從沒有人見過林德慶發脾氣的樣子。
有時奈良實在過分,德慶便會壓低聲音說。奈良,你這樣是不對的。隻要她的頭腦在當時還保持清醒,就一定會立刻噤聲,因為這對於林德慶來說已經是很嚴重的口氣。
那日德慶下班回家,奈良蜷在沙發上打盹。他輕輕放下公文包蹲在她麵前,她是極為敏感的人。睡眠很淺,立即警惕的睜開眼睛。看到是德慶,眼光一瞬間柔和下來,隨即緩緩坐起。
奈良,有件事情想與你商量。德慶坐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