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靜風道:“此話怎講?”
範書道:“城伯心中最忌憚的人就是你,他征招霸天十衛的本意就是為了有更多的人牽製霸天城主,沒想到最後卻適得其反,你反倒成了牽製他的力量。其實霸天城主這些日子已經察覺了城伯的陰謀,所以他並不想除去你,因為在他看來,我是城伯的人,而你卻不是。”
牧野靜風道:“難道事實上不是如此嗎?”
範書道:“連城伯也是這麼認為的,否則他也就不可能要竭力扶持我了,在這一點上,他犯了一個錯誤。”說到此處,範書笑了笑,道:“如果今天我沒有抽身而出,而是助城伯一臂之力,你說結局會是什麼樣的呢?”
牧野靜風沉默了,他知道範書的武功也許與韓若諸人在伯仲之間,但範書的心智計謀卻遠比他們深沉!如果今日他出手幫助城伯,也許結局就會有所改變了。
範書道:“其實我進霸天城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奪取霸天城城主的位置。”
牧野靜風一下子驚呆了。
讓他吃驚的不是範書所說的內容,而是他為什麼要對自己如此坦誠相告!
自己與他之間非但沒有任何信任度可言,相反,一直是心懷芥蒂,他怎麼會把這樣機密的事情告訴自己?
範書本是一個心思縝密之人,而他現在的所作所為,與他的性格是那般的不符!
牧野靜風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範書神情複雜地道:“六年前的那場血腥一幕之後,就決定了我必須生活在仇恨當中了,我必須盡一切之可能為申家三十餘名死難者複仇,但同時我又清楚地知道死穀的實力,不要說以我一人之力與之相敵無異於螳臂擋車,就是武林白道對他們日漸高漲的氣焰也是徒呼奈何。我要複仇,就必須借助外界的力量,所以,我選擇了霸天城。”
“死穀究竟是什麼幫派?”牧野靜風忍不住問道。
範書吃驚地望著牧野靜風,那樣子似乎他已不認識牧野靜風了,半晌,他方道:“你……竟連死穀也不知道?”
牧野靜風搖了搖頭。
範書猶如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上下打量著牧野靜風,忽然古怪地笑了笑,道:“我發現我越來越讀不懂你了。有時見你天賦奇稟,智謀過人,有時卻又似乎格外的稚嫩。隻要是武林中人,有誰不知死穀?若說白道以武帝祖誥為尊,那魔道則以死穀穀主陰蒼為雄。你怎會連死穀也不知道?”
說到這兒,他又歎了一口氣,道:“以死穀的勢力,即使我真的成了霸天城主,以霸天城的勢力,仍根本無法與之相抗衡。”他的神情顯得有些詭秘:“但隻要真的能擁有霸天城,我自有計謀,即使不能滅了死穀,至少也能攪得他們雞犬不寧,出出心中之惡氣!”
牧野靜風忍不住地道:“公道自存人心,如果事實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武林俠義之人自然不會容許死穀胡作非為,與其混跡於魔道之中,倒不如和他們聯手,與死穀一決雌雄。”
範書淡淡地道:“公道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誰能證明它的確是存在於人心中的?六年多來的經曆告訴我:萬事皆要靠自己,至於所謂的公道正義,那隻能在你擁有了足夠的勢力、實力時才有權利說!”
牧野靜風靜靜地看著範書,他不可能完全理解對方的所思所慮,就像範書也不可能明白他的所思所慮一樣。兩個人此時雖然是近在咫尺,而且是心平氣和地交談,但他們的思想卻是無法相融的。
牧野靜風道:“你為什麼要把這一切告訴我?是不是認為我根本無法對你構成威脅?”
範書擺了擺手,道:“說笑了,如果穆兄也看中了城主這個位置,那我就沒有絲毫的機會了,我之所以對你坦誠真言,是因為我想托你一件事。”
牧野靜風“哦”了一聲,感到頗為意外——範書的所作所為,總是讓他吃驚。
範書道:“我想借穆兄之力護送水紅袖、如霜出得霸天城。”
牧野靜風看著他,疑惑地道:“你認為我一定會答應嗎?”
範書道:“我無此把握,但如果你願意隨我一起去見一個人,也許你會答應的。”
“見什麼人?”
“一個老人!”
這是一個極老的老人,用風燭殘年來形容他是再合適不過了。現在,他正孤零零地獨坐於一間比方才牧野靜風所在的小屋還要破還要小的屋子裏。
他的身上還穿著冬天的衣服,但現在已是初夏了,沒有人能夠分辨得出他的衣衫之本色。
當牧野靜風與範書走進這間屋子的時候,老人正在啃著一隻已風幹開裂的饅頭。他的牙已所剩無幾,因為太瘦,這使得他的喉節格外地突出,在一上一下地滑動著。
牧野靜風覺得鼻子有點酸,就像仰頭看日頭時的那種感覺。
範書道:“他是丫丫的爺爺。”
牧野靜風呆在那兒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丫丫還有爺爺!
範書在他的身邊道:“他的兒子已為霸天城主戰死,兒媳轉投一名頭目的懷中,現在他惟一的孫女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