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狐功動身而去,且說這時孔壬已從相柳處回來了。一日,驩兜、孔壬、鯀三人正在朝堂商決國事,忽報北方沈侯有奏章前來。原來沈侯就是台駘的兒子,台駘死了,受封於沈。
他的奏章是為冀州北麵少鹹山地方近來出了一個怪獸,牛身人麵,馬尾虎爪,名叫窫窳,大為民害,無法驅除。不得已,請帝派人前往設法剿殺,以安閭閻等語。孔壬沒有看清楚,就大嚷道:“我知道窫窳是生在弱水中的,為什麼又會跑到少鹹山上來?莫非它是兩棲類嗎?恐怕是沈侯在那裏遇事生風,欺騙朝廷,要想邀功呢。”鯀道:“或者是偶然同名,也未可知。”
孔壬道:“不管他,既然是兩種東西,應該有兩個名字。這邊是一個窫窳,那邊又是一個窫窳,攪亂不清,我給它改一個名字吧。”
說著,提起筆來,竟將那窫窳二字改為猰貐二字。三人將奏章看完之後,就商議辦法,究竟理他呢,不理他呢?派人去呢,不派人去呢?鯀道:“依我看來不能派人去,為了區區一個獸就要朝廷派兵,豈不是笑話嗎?如派兵去,仍然殺它不掉,尤失威信,所以我看以不理他為是。”驩兜道:“我看不然,現在四方諸侯都有輕叛朝廷之心,隻有沈侯隨時還來通問,如今他來求救,我們再不理他,豈不是更失遠人之心嗎?所以我想應該理他的。”孔壬道:“我有一法,陶侯堯現在已經改封於唐,唐和少鹹山同在冀州,相去不遠,我看就叫陶唐侯去救吧。如若他殺得了猰貐,當然仍舊是我們朝廷遣將調度之功,倘使殺不了猰貐,那麼陶唐侯的信用必致大減,不致於和我們競爭天下了。如若他自己親征,竟給猰貐吃去,尤為好極。”
驩兜和鯀二人聽了,都鼓掌大笑道:“好計!好計!就照此做去吧。”於是一麵打發沈侯的使者歸國,並說道:“朝廷就派人來救了。”一麵又下詔陶唐侯,叫他即速前往少鹹山除害,按下不表。
且說陶侯堯自從亳邑出封之後,在他的國裏任賢用能,勤民恤下,幾年功夫,將一個陶國治得來非常之好,四鄰諸侯無有一個不佩服他。他所最注重的是農事,遣人到亳都去,將薑嫄、簡狄兩個母親,並棄、契兩個兄長都接了來住在一起,就叫棄做大由之官,管理全國農田之事。一日,正在聽政,忽報亳都的司衡羿同逢蒙來了。堯與羿本來要好,又兼羿是先朝的老臣,慌忙出門迎接,坐定之後,堯問他何日出都,有何公事。
羿聽了,搖頭歎息,就將近日朝廷腐敗的情形及自己發憤辭職的經過統統說了一遍。堯也歎息不置,就留羿住下。
次日,設宴款待,叫了許多朝臣來作陪客,羿一一見過。
內中有個白髯老者,骨格不凡,陶侯堯待他也非常敬重,親自替他布席,請他上坐,又親自給他斟酒獻菜。羿看了不解,忙問何人。堯道:“這位是務成老師,名字叫跗,說起來司衡想也是知道的。”羿吃驚道:“原來是務成老先生嗎?某真失敬了。”說著,慌忙過去向務成子行禮道:“適才失敬,死罪死罪。”務成子也還禮不迭,謙謝一番。羿道:“從前某得到一個可以避箭的藥方,在顓頊帝討伐共工氏的時候曾經用過,大大的收了功效,據說就是老先生發明的。當時某極想拜謁,以表感謝,苦於不知道老先生的住處。後來尋仙訪道,跑來跑去幾十年,又隨時探聽老先生消息,終究沒有探聽到,不想今日在此處相見,真是三生之幸。”務成子道:“那個方藥不過區區小技,何足掛齒。就是沒有這個方子,以老將的威武還怕破不來那共工氏嗎?老將歸功於某的這個方藥,未免太客氣了。”
羿又問道:“老先生一向究在何處?何日到此?”務成子道:“某一向隻是遨遊,海內海外並無定處,前月偶爾到此,承陶侯殷殷招待,並且定要拜某為師,某不好過辭,隻能受了,計算起來,也不過四十多天呢。”兩人一問一答,漸漸投機,羿無事時,總來找務成子談談,好在務成子也是個並無官守的人,正好和羿盤桓。
一日,陶侯忽然奉到帝摯的冊命,說道改封於唐,也不知道是什麼原故,隻得上表謝恩,並即日預備遷徙。可是那陶邑的百姓聽見了這個消息,頓時震動得不得了,一霎間扶老攜幼,齊來挽留。陶侯一一好言撫慰,並告訴他們這個是君命,無可挽回的。眾百姓聽了,也無可奈何,但隻是戀戀不舍。到了陶侯動身的那一天,差不多全邑都跑來走送,而且送了一程又一程,直至十裏之外,經陶侯再三辭謝,方才哭拜而去。
這裏陶侯奉了薑嫄、簡狄、慶都及棄、契兄弟,又和務成子、羿、逢蒙等一大批臣子徑到唐邑。一切布置經營自然又要費一番辛苦。
一日,忽又奉到帝摯的詔令,說道:“現在少鹹山有異獸猰貐,大為民患,仰即遣兵前往剿滅,以安閭閻。”等語。陶唐侯拜受了,即刻召集臣工商議,大家都很詫異,說道:“一隻野獸食人,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就近的國家盡可以自己設法剿除,何至於要我們起兵遠征呢?”務成子笑道:“這個不然,這隻猰貐確是異獸,不容易剿除的。它生得龍頭、馬尾、虎爪,長四百尺,是獸類中之最大者。而且善走,以人為食,遇有道之君在位則隱藏而不現,遇無道之君在位,則出而食人,他們哪裏能夠剿除呢?”群臣道:“我們新得到此,諸事未集,哪有工夫分兵出去?且待我們布置就緒之後,再去救吧。”陶唐侯道:“這個不可,一則君命難違,二則民命為重,不可緩的。”
言未畢,老將羿起身說道:“老臣有多日不曾打獵,很覺手癢,既然有這樣異獸為患,雖則務成老先生說不容易剿除,老臣且去試它一試,如何?”務成子笑道:“老將肯出手,想來那隻猰貐的壽命已經到了。”陶唐侯大喜,就說道:“司衡肯勞駕一次,甚好,請問要帶多少兵去?”羿大笑道:“不過是一隻野獸,何至於用兵。老臣此去仿佛是打一次獵,隻須逢蒙等三數人就夠了。”陶唐侯道:“不然,寧可多帶些。”於是議定,帶了三十個人即日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