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王浸慢悠悠對古浪縣令道:“你們看到雪兒死了。那兩個人看不出來,你們是看得出的:她身上確實沾著妖魔的氣息。你們生怕查究到你們身上,就把那氣息毀了,為此把她的屍身毀了。雖非殺人,但身為一縣的長官與夫人,這種行為也是不相襯得很了。”
不相襯,那怎麼辦呢?王浸給出的解決方案非常的簡單粗暴:至少要有一個人以死謝罪!
罪名涉及到妖魔,就沒有道理好講。梁涼當初要捉曼殊去詢部審訊,也不需要引什麼法條的。如今王浸關起門來要他們自己決定死一個,而不是把他們都推到大庭廣眾之下羞辱一頓再殺了,已經算很給他們麵子了。
這裏外早就布好了羅網,不光是抓那兩個真正的凶犯的,更是要對付縣令夫人的。
古浪縣令感受到空氣中彌漫起的殺意,擦著額上的汗,發現他真的還不想死。就算為了夫人……他一直以為他有多愛她。他對她的愛也確實超乎很多男人能給發妻的愛。公堂上搶著認罪,他也是真心的。如今他卻又怕起死來。
王浸的語氣就還是很淡然:“縣令哪!想這妖魔跟尊夫人相處都有多久了,這許久都沒有露出馬腳給外人知道,想必是想做長久買賣的,怎麼會忽然就開始殺人?本官以此推定,人命案另有乾坤。本官既不了解那妖魔、更不知道你們相處的細節,僅憑常理推斷,就能斷案如眼見。你們跟妖魔相處這許久,還會以為是牠殺人?”
一點沒有嘲諷的語氣,但嘲諷的意思已經很濃了。
空氣中似有無形的蛇滑出來,身子扭結在一起,擇人欲噬。
看不見的蛇信吐在古浪縣令的身上。古浪縣令想尖叫。
他現在知道了,他不是怕死。他是怕蛇。
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在水裏玩。像所有水靈孩子一樣,他不怕水。他能耐比一般孩子還大一點,或者自以為能耐更大一點,就遊得更遠些,不知到了哪裏,聽淅淅瀝瀝的水聲,想著:咦,下雨了?
他鑽出水麵,看見彎彎的月牙兒高高掛在天上,扯來一片棉絮般的雲朵,遮住了自己的臉。有一條怪蛇,頂上一叢藍毛,藍毛間有金光閃閃的獨角,怒衝衝對他一張嘴,吐出蛇信。那蛇信長得不可思議、紅得似火,一下子就貼到他臉上。他直接暈倒了。身子往後跌進水裏。
這樣暈跌進去,人是要溺死的,哪怕他是水靈孩子也不例外。但他竟然沒死。多虧一個女孩子救護他,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送他回家。
那嬌小玲瓏的身子、靈氣四溢的眼眸,從此成為他一生所愛。
她對他也確實極盡一個女性能做的溫柔體貼之能事,不枉他對她傾心癡心、立誓要娶她。
他真要娶她的時候,她卻退縮了。他當然不肯罷休。她逼他發了毒誓保密,這才告訴他:她被妖魔纏上了,不適合做任何人的妻子。
他仍然娶了她,一半是愛,一半是報恩。婚後她也很好的扮演了一位合格夫人的職責,並且替他物色了美且慧的小妾,代她彌補婦責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