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聽黑鎧統帥娓娓而談往事,不覺心動神馳,但是想想她現在雙眼都瞎了,到底是怎麼搞的呢?當時她雖然沒有能跟心上人在一起,郡王又怪怪的,好像在利用她,可是……總的來說是好的吧?跟那些很苦逼的宮鬥劇比起來,她的情況算不錯的了吧?最後竟然淪落為妖魔,兩隻眼睛都瞎了,不知當中有什麼驚心動魄的慘劇呢!
曼殊像在看恐怖片,而且是活生生的,要看下去有點害怕、不看又舍不得。隻能說她傻大膽。這種情況下要降低恐怖值,有一個辦法——就是先看結尾劇透。
她鼓起勇氣問:“那你的眼睛是怎麼搞的呢?”
結果黑鎧統帥嫣然一笑:“你猜?”
曼殊:“……皇帝,哦不,郡王幹的?”她先猜主角是最大的BOSS。
黑鎧統帥搖頭:“不能說是他。”
“所以他對你是真心啊?”曼殊不知為什麼鬆口氣。
可是黑鎧統帥搖頭道:“不,他是利用我。”聲音有點淒苦,但隔了這麼多時間,已經可以雲淡風輕。這並不是她最深的傷。她可以從容道來:“他說什麼對我愛得不行了,才非娶我入宮不可,開玩笑,不過是哄女孩子開心罷了。爬到他那麼高的地位,哪還有那麼多癡心。真有那種癡心人,反正也不是他這種人。他要選擇我,不過是為了對付我們家罷了。”
“啊,你家也是名門!”曼殊領悟。
“不錯。所以我可以被用來與其他外戚製衡。但我娘家因為我而更加坐大時,他當然也忌憚我們家。所以我們家那麼多女孩子,他選了我。我心裏當時是愛著別人的,他知道,我父母也知道。我父母還是把我送進宮給了他。我怪不怪我的父母?當然怪。”
“你恨他們恨到要把他們……扳倒?”曼殊很吃驚。
“扳倒而已,也不是讓他們死。”黑鎧統帥淡淡道:“他們錦衣玉食那麼久,對名利太迷戀了。為了保持權力,他們可以犧牲女兒。把他們的權力奪走,讓他們到江湖中闖蕩闖蕩也好。反正天下這麼大,哪裏不能過日子。”
“……”曼殊不想評價他人的選擇,但心裏覺得黑鎧統帥說得有點兒太冷血無情。
“我喜歡的那個人,他也幫了我。”黑鎧統帥又道。
“幫你扳倒他自己的師父?”曼殊問。以靈州的倫理觀來看,這也算是很不孝了吧?
“他說他也怪我父母把我送進宮。”黑鎧統帥的嘴角有點諷刺的翹起來。
曼殊覺得背後另有內情。
“而且當時我們都太年輕,不懂事……”黑鎧統帥的聲音低下去。
年輕不是借口,但確實是做出很多錯事的理由。
何況有郡王在背後操縱這出戲。他是能把幾家門閥都平衡撥弄於手掌心上的人,對付幾個年輕人不在話下。
黑鎧統帥和她當初的心上人,終於都做了郡王的棋子。黑鎧統帥的娘家,被自己的兒女設計扳倒了。
奇怪的是,黑鎧統帥回憶這段往事時,嘴角還不由自主浮現朦朧的笑。
兩個男子,一個是本郡的王座,另一個是青梅竹馬、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兩個人都說愛她、隻愛她、比愛世上任何東西更多的愛她。隻有她自己的父母對不起她。這樣的報複……縱然有違倫理道德,當時卻是那樣甜美,如鳩酒,如今她都不能忘記烈毒中的美味,卻不足為外人道。
不管怎麼說,她娘家是郡中的文閥。而當初她對付的寵妃,是郡中的武閥。郡王視郡中坐大的臣子如猛虎,武閥如齒、文閥如爪,先去齒、再斷爪,臣子力量就不足懼了。
而黑鎧統帥當初的心上人,就在郡中悄然消失了。
黑鎧統帥以為是郡王幹的,憤然去質問他怎麼能做出這種過河拆橋、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兒來!她當初還以為,郡王是出於嫉妒,才做出這種惡行。
郡王卻論她放肆衝撞王座的罪,把她關了起來。
她這才知道,郡王對她是徹底的、純粹的利用。什麼癡心對一人?真是小女孩子發癡才會聽信。
兔死狗烹?豈止人家是狗,她也不過是一條狗呢!
“你在牢裏弄壞了眼睛?”曼殊失聲道。
“不。”黑鎧統帥慢慢道,“天靈厚待我。祂要留著我這雙眼睛,到後頭看過更慘的事才哭瞎。”
“……”曼殊不知說什麼能安慰她。
曼殊也不知道後來還能有什麼更慘的事。
“後來,別的城就把我們吞並了。”黑鎧統帥道。
領兵的敵將中,其中一個,是黑鎧統帥的心上人。
他消失之後,其實就是去投靠敵軍了。
一開始他幫忙扳倒她的娘家,說不定,就是已經在為敵軍效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