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低著頭,攏著袖子,好像頂頂怕羞的樣子,哼唧了一聲,沒誰聽得清她說什麼,就聽出她是個女孩子了。
“再不說,就打了啊!”曼殊隻好出言恫嚇。
換一個人這樣說,鬆華肯定瞪眼睛:嚇唬個女孩子幹什麼?
可是,這是曼殊說的……
好吧,曼姑娘說的總有道理。曼姑娘想嚇噓誰就嚇噓誰。誰叫曼姑娘膽大又可愛。鬆華樂觀的想。
女孩子被曼殊嚇得,果然蹦出一句話來了:“別打!”
“那你說來幹什麼的啊。”曼殊想走近她,鬆華不讓。
“我……”女孩子又支支吾吾了。
“那就是壞事了?”曼殊逗她。
“不是不是!”女孩子聲音帶了哭腔,“我、我不好意思說……”
“來都來了,你還不好意思說!”曼殊又祭出重量級的神器:來都來了!
多少人買貴得不行難吃得不行的東西吃、去擠得不行也看不到什麼東西的地方擠著,隻為了四個字:來都來了……
“我、”女孩子果然被激得努力說,“我、我說不出口——”
曼殊黑線:“那你再回去。”
“哦。”女孩子果然想走,又舍不得,“可是我姐夫……”
姐夫怎麼了呢?
女孩子又說不出口!
曼殊決定了,這時候必須放大招了!她招呼:關門!放銘瑭!
請銘瑭跟她談談人生談談理想,把她話慢慢給引出來。曼殊乘這個時間空檔,給鬆華和副統領都看看銘瑭畫的陣法。
副統領比較直接:“什麼鬼?!”
“到底哪裏不對?”曼殊希望他說具體點。
“不實用吧?”鬆華道。
其實就像是一幫子人在排練廣播體操。該用的動作都用上去了,也算環環相扣,可是……真的不是打人用的。
“軍師太純良了。”鬆華比較厚道的感慨。
“蠢。”副統領嗤之以鼻。
“那你們來負責把關它的實用武力值。”曼殊下任務。再看看那卷陣法圖紙:“銘瑭好歹基礎好,列出的靈法很周到。你們把這個當基礎看就完了。”
嗯,拿著當字典吧!至於怎麼排列組合、跳脫生姿。那就是作家——也就是副統領和鬆華的任務了。好在他們對妖魔和水靈軍的戰鬥分別都很熟,而且常年打戰。他們負責提高戰法的實用性,曼殊有信心。
這當口兒,門開了,銘瑭和女孩子都出來了。
女孩子已經把風帽抹下來了,露出一張臉,倒也不醜,尤其哭得眼圈兒微微紅紅的,更見可人憐。
她此來的說不出口的理由,對著銘瑭,也總算是說出來了。
曼殊看得不錯,銘瑭就是能誘人招供。
若說王浸讓人招供,是像個大鐵錘把硬殼果敲碎了,裏麵的果肉都會露出來,那麼銘瑭的能耐就像是春天。春陽暖暖的照著,行人就把大氅給脫了,花兒也都張開了花瓣,把蕊心裏的秘密給透出來了。
那姑娘名為靜雲,是梅家的二小姐,出生時害得母親難產而死。梅員外覺得是她克死了母親,心裏便不樂,後來,水月觀的主持師太來說,二小姐身體羸弱,是胎裏帶來的宿孽,恐怕不容易養大呢,竟不如舍給觀裏養育,還能修些福祉。梅員外聽著,心裏已是肯了,不過把親生女兒趕出去作個隔絕塵緣、帶發修行的姑子,不太好聽,正沉吟間,住持師太笑道:“隻是替施主暫為撫養,空門再無同施主奪子的道理,祈靈法無量,將這孩子養至成年,屆時看她是出家修靈、還是再履紅塵,隻管觀諸蘭因、順其自然罷了。”
這話舒心貼肺,梅員外還有什麼不肯的?便把靜雲托給了水月觀。
靜雲帶發修行,長到半甲子,梅員外與水月觀老住持沒有度成劫,先後圓寂,新住持畢竟沉不住氣,聽到凶訊,心下就打鼓:梅員外在時,就算不喜歡這個女兒,年年布施是不缺的,老住持這筆生意總算不虧。如今梅員外死了,膝下隻有個沒出閣的梅大小姐,偌大一份家業,還不知何人繼承,也不知回頭還有人負擔靜雲在觀裏吃住費用不?
思量難定,新住持叫靜雲過來說話。
那時靜雲正倚在欄上,看兩個師姐。兩個師姐沒理靜雲,隻擠在山門邊,熱切的望著觀前山路。
天色不好,雲壓得陰密,不移時大約會下雨。一下雨,山路不好走,行路人少不得進觀來躲躲雨、吃個茶、上個香什麼的。
但靜雲也知道,兩個師姐盼的不是吃茶上香那點進項,而是路上走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