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跳出凡人生死局(1 / 2)

鬆華本來也要死的,若不是曼殊救了他。

當初黑鎧救她的鄉親們,不能真正救活他們,隻能助他們速死,逃離在生的折磨。但是如今曼殊體內有了黑鎧成熟的力量,再加上其他力量,能做得比黑鎧當初更好。她可以直接做到黑鎧後期才能做到的事:度人成魔。

度人成魔,你以為比度人成佛簡單嗎?人人心中都有魔,何嚐不是人人心中都有佛!人這個東西啊,說猥瑣也好、說固執也好。你看他有的時候會展現出佛性、有的時候流露出魔性,但要讓他徹底成魔會成佛,還真需要悟性和契機的。時間不對、素質不行,你要點化他,麻繩提豆腐,愣是提不起來。你奈它何?

幸虧鬆華素質好。當時生死一線,素質也對。曼殊力量正好也夠。在馳援楞寨的過程中,她終於把鬆華魔化成功。

入了妖魔之後,不受尋常的靈則左右,包括凡人的生死法則。

鬆華進入妖魔的生死寂滅,在人間的一切負分,自動歸零。瀕死狀態也取消了。他獲得了嶄新的、豐盛的,妖魔的血液。

曼殊看看救出來的所有人——其實都是妖魔了——但到這種地步,似乎也沒什麼必要在稱呼上再區分了。

本來應該欣慰的,但是銘瑭不在裏麵。銘瑭這個人啊,性子迂腐,不曉得變通,應變很慢,又總是太體貼別人。這種人在戰場上,很難活下來的吧。亂軍中,甚至誰都不知道他死到哪裏去了。搞不好就變成了異鄉山水中無人認領的屍塊。

很多修靈者在出外雲遊時,因為這種或那種原因,死了,再也不能回家鄉。此事說來也尋常。

曼殊能救出剩下的人,已經很不容易了,點點人頭,十八個,真是大吉大利的數字。她心一鬆,暈了過去。

都是剛才激活力量過度,該有這一暈。“樹洞”已經走了,也沒給她護法,大概覺得她這次睡一覺就好,沒有大礙。妖魔們不清楚,都很擔心。以副統領為首,就輪流給她值班護法。

鬆華這時候也清醒過來了。副統領問他:成妖的感覺怎麼樣?

其實副統領的本意是要安慰他一樣的。但身為妖漢子,不善於軟言軟語的安慰,衝出口來簡直像挑釁。要是擱在鬆華正常的時候,能跟他幹一架。好在都是男子漢大丈夫,打一架說不定就好了。

如今鬆華也不正常了,一點火氣都沒有,就那麼悶了一會兒,道:“就這樣吧。”

這就是他對成妖的全部評價。

然後他也給曼殊護法去了。

曼殊睜開眼睛時,看見落日熔金,紅通通的化在水裏,正被長長清波帶走。

水靈州遍地是這種景致,清極豔極,又帶著說不出來的感傷。

就好像人終有一死。在赴死的過程中,每個人還都努力過好自己的日子,一點點的營聚,仿佛真有千萬年的未來一般,這樣把每天每日過得忙碌,搓成綿長的繩子,以付死神哢嚓一剪,局中人那樣的簇錦繁花,偶爾想想,也不免感傷。

曼殊卻神完氣足,說不出的安寧。

她已經跳出凡人的生死局。

經此一役,一點借口都沒有。是的。她已經妖化。

成了妖,竟然感覺如此的富饒平和。她自己也覺得不對。雖然這對與錯也不過是世間通行的價值觀而已。總之她暫時也不想清醒,暫時在如此愉快的妖境中憩一息。

之後她要安頓大家如此逃難、如何找到新的落腳點等諸般事宜。

再見到鬆華,他也沒有謝她的救命之恩。是大恩不言謝,還是恨她把他變成了妖,她並不知道。但有一點是明確的:她跟他之間的感情,還沒有步入正軌,就已經不可能了。

如果是她落難,他救他,她跟他尚且有可能成為情侶。但他落難至此,靠她度他成妖才複活,他卻是再也不可能跟她牽手結發了。

人心之微妙,就是到這種地步。

曼殊從來不善於揣摩人心。

銘瑭或者善於體貼人意,那又怎麼樣呢?還不是死了!剩下還沒死的,隻好往前看。

她跟部下一起畫地圖、商討路線。

副統領、鬆華、其他妖魔,都是她的部下。

她現在已經有領導風範了。

有個人則輕鬆寫意的走在山間小道上。

負著手,看看鬆果、逗個鬆鼠什麼的,看一隻金甲蟲張開背殼“咻”的飛到另一根枝子上去了。好像一根枝子跟另一根枝子真有什麼不同,值得這樣換來換去似的。

前麵的荒草遮沒了小道,他仍然往前走。前麵根本沒小道了,他還是往前走。前麵是山石擋住了,他繼續往前走。前麵是虛空,他走得像是春光明媚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