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焌進了才藝考場,一看考題,卻是“花”。
能畫的就可以畫花,能寫的就可以寫花,能賦的就可以賦花,能詩的就可以詩花。
這題目可以說俗,但是給眾考生的發揮空間極大。沈焌倒是很喜歡這個,甚至想著“莫非是考官有意給我放水,所以出了個讓我好寫的題目?”他有了自信,靈機活潑潑湧來心上,大筆一揮,寫了四聯詩謎,分別是:“縱薄不遜色,非雨應長春”、“誰知春夢屬,獨作素衣行”、“枝間些許霧,葉底細微香”、“霜前失絕色,雲下已傾城。”這四聯,對應四種花。你道哪是花?分別是桃花、梨花、棗花、茶花。
沈焌寫完這個卷子,感覺非常好,似乎不用托關係,也能奪魅登第。在署名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
按規矩,他本來應該署名在卷軸的最邊上。收卷人會把這一邊卷封起來,不讓考官看到。考官隻有在批完卷子之後,才會知道這是誰的卷子。但是根據王老的說法,沈焌可以直接把自己的名字寫在題目下麵。
雖然考題都是“花”,但是考生可以給自己的作品取不同的小題目,來明確自己的主題,甚至成為藝術的有機構成部分。這是作品中允許出現的字樣,不會被封掉。王老就是要沈焌把自己名字寫在這裏,就會被考官看到他是誰了。
沈焌要署名時,猶豫了一下。
畢竟這是不可以寫的地方……
畢竟,按考規,這樣寫,是嚴重作弊,會受到除名處理的。
可是王老明明叫他寫……
就是為了能寫在不該寫的地方、就是為了作弊,他才花了這麼多錢,他相好的姑娘們才作東擺酒、還陪那老頭兒歡笑作樂了啊!
“萬一其他人作弊,把我擠下去了呢?”沈焌這樣想著,一狠心、一咬牙,寫了!
寫完之後,他心情輕鬆了,把卷軸合上,交卷出場。姑娘們早候在場外向他問訊。他心情一片大好的把兩袖一張,道:“本公子交的卷子,你們說怎麼樣?”姑娘們歡呼著撲到他懷裏,問他是怎麼寫的。他複述自己的得意之作、耳聽鶯燕讚美、手抱著軟玉、鼻嗅著溫香,但覺此情此境,天上人間,就算給個聖者級別都不要換的!
他過了幾天青樓買醉、花枕銷魂的好日子。不但姑娘們跟他感情更好了、文人們對他的卷子也服氣,媽媽們也覺得他以後一定要發達,現在要好好奉承他。他醉生夢死數日,儼然已經成了一枚小心光,忽然鐵鏈嘩啦啦響,官差如狼似虎般進門。這等青樓地方,本來汙穢事情就多,當家的都是跟官差的打點好的,一看這陣勢,要驚了客人,連忙上前,跟官差陪笑、悄悄兒埋怨道:“哥哥,這是怎麼說!好好的來了,讓奴奴們伺候不好?這不唬殺人也?”
官差也有些不好意思,然而身不由己:“大案,沒辦法……啊媽媽不用怕,跟你們姑娘們無關,是你們一個客人。”
是客人媽媽也怕的好不好!媽媽就靠客人來錢好不好!客人就是媽媽的身上衣裳口中食好不好!客人出事,就等於媽媽出事好不好!!
何況客人們是跟姑娘們睡的,客人的生活起居是姑娘照顧的。客人出事,萬一一個不小心就牽涉到姑娘呢?那豈不是媽媽的賺錢工具都受損了!何況是大案!
媽媽雙目含淚,要問官差一個確實。
這老鴇兒,本身就是從紅粉裏摸爬滾打上來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十八般武藝什麼沒經過沒見過?光這一個哭字,就有百來種講究,浸淫了半輩子功夫呢!官差如何當得起,連忙安慰道:不怕不怕哦!就是個沈公子。犯的不是惡案,就是個學術上的案子。考試作蔽啦!不幹姑娘們的事。
媽媽這才放心。
沈焌正在房間裏枕著姑娘的膝,輕眠薄醉,構思下一篇佳作,猛聽暴喝聲。他正想問:是誰花間喝道,不怕嚇得紅粉失色?
誰知人家惡虎撲羊進來,不衝著紅粉去,衝著他老人家來了!
後麵還跟著媽媽,惡形惡狀的討伐他:“我就知道這小白臉靠不住!白吃我的住我的,虧得官老爺明鑒,把他帶走!”
粉頭還在驚詫中。媽媽一個眼色,她們不得不避到了後麵。沈焌醒過神來,再回頭,一個紅顏知己也見不著了。
這也是青樓慣用的套路:要翻臉,由老鴇、龜公,先跟客人翻臉。姑娘跟客人立馬隔絕開來,絕不跟客人再接觸。這樣做的目的,一來是想著萬一客人以後鹹魚翻身,又發達了,姑娘再去跟客人套近乎、續舊情,把責任都推在媽媽身上,姑娘本人還是濃情蜜意的,客人回轉了心腸,姑娘就能繼續賺錢了。二來麼,客人們多是類似圈子、一個等級的。姑娘如果對失財失勢的恩客太絕情,其他客人看著,唇亡齒寒、兔死狐悲,對這姑娘的觀感也可能大大下降,影響她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