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別人怎麼誇邀月,皰郡王後是真心實意的慶幸,自己沒有邀月這樣的“好姐姐”。
外頭來報,說蘇準將答應了新的婚約安排。
皰郡王後再看邀月,邀月在忙著賞花。皰郡王後隻看到花、還有她漂亮的手指,已經看不到她的表情了。
而憐星也就真的認真準備起婚事來,隻不過表情乍喜乍憂,人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反正她本來就喜怒無常、動不動愛發脾氣,下人能躲就躲著她些兒便好。
花轎快出的那天晚上,她把下人更是索性全屏退了,自己獨立窗前,輕攏冰綃,又把它放下。窗外的夜空,如隔薄霧了。
繁星滿天,無月。天空如此之大,竟不容星月爭輝呢。
“星兒。”她耳邊聽到邀月的輕喚,“你找我?”
“是的,姐姐。”憐星回過頭來,看邀月緩步走進房間,盈盈站在麵前。
房間裏的一切都裝飾成紅的了。隻有她是素白的。她一直穿白衣裙,飄逸、溫柔、皎潔,“風吹仙袂飄飄舉”。憐星想起這首詩。
雙胞姐妹,一樣的麵容,邀月可以美得有韻味,憐星學不來、搶不來。所以,蘇穋會更喜歡邀月一些,也沒什麼叫人覺得好奇怪的。憐星想。
憐星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其實她喜歡蘇穋,是很早很早了。那時候,誰都還沒有傳邀月和蘇穋之間有任何關係。憐星甚至覺得蘇穋看自己的眼神是充滿愛意的。這整件事,都跟邀月沒有關係。
忽然一下子,邀月就跟蘇穋傳出婚約了!
憐星很不能接受。她給邀月找了很多麻煩。而邀月一慣的容忍。最後,邀月把蘇穋讓給她了。
邀月把婚約讓出來之後,憐星反而靜了。她在下人麵前乍喜乍怒,也到底沒去跟邀月撒潑,可能也覺得不好意思吧?今晚她特意把邀月找來,不知有什麼事。
房間裏,紅磁小香爐裏蓄著一把心字斷魂香,是以前邀月送的。憐星端出彩繪石榴百子茶具,陶盒裏麵盛的是碧螺春嫩尖煎的女兒茶,也是她送的。邀月一直活得很精致。憐星生命裏精美的東西幾乎全是她送的,如今,還包括一個丈夫。
憐星拿出茶,卻沒有自己做,隻是把茶具遞給邀月。邀月接過茶具。她衝茶的動作準確、輕柔、優雅。碧螺春綠森森的氣息彌漫開來,邀月把茶盞遞給憐星,柔柔的問:“星星,要作新娘子了呀,有什麼事這麼為難?”
憐星不喜歡喝茶,它帶香的苦味,她永遠不會習慣。但憐星喜歡端著它,它是一個小道具,會讓你看起來很優雅。
她端著那盞茶,垂著眼睛:“我有一個故事要告訴你,姐姐。很早以前,天下也有一對雙胞姐妹,她們當然比我們出名,很巧的,她們的名字和我們很像——”
“各有一字相同:水月宮主,塵星宮主。”邀月說。
是的,憐星想,很好笑,是嗎?那麼好強的妹妹,其實是是塵埃似的小星星,人家是應該可憐才對的。
“你當然也聽過這個故事的,”憐星說,依然垂著眼睛。倒不是她突然變得淑女。在這個時候,憐星不希望和邀月的目光接觸。與邀月柔弱的氣質相比,她的目光忽然變得太過犀利。
憐星道:“我忘了誰給我講這個故事的,很小的時候……水月是很美的、任性的、強悍的,她要的東西必定要得到。塵星從小是可憐的小殘疾、小奴仆,姐姐要做的事,她必要幫她作到。——我不在乎她們跟那些英雄人物有什麼牽扯,整個故事裏,唯一讓我驚心的是塵星的話,她第一次失態,哭喊著說:‘是的,我愛他——但是姐姐!我不會和你搶他的!!從那次和你搶那顆桃子,被你從樹上推下來,摔殘了手和腿,我就再也不敢和你搶任何東西了!!’我聽這一段故事,聽得心驚……”
“哦。”邀月的目光從憐星臉上移開了,她的語氣有些怪。
憐星抓住茶盞,鼓足勇氣:“你從小比我招人喜歡,記得嗎?我是無論如何學不到你那樣優秀的,於是我一直跟著你的腳步走。我努力的學著你——但是不能快樂!從那時起,我就決定了:不能乖巧賢淑,至少我可以率性嬌蠻,不然,我會是第二顆塵星!”
“是了,從八歲起我不再和你過招,那時你開始拚命,讓我害怕。後來,你也有了自己的名頭和地位……可是星兒,我怎麼會把你當——奴仆呢?我們是姐妹呀!”
是嗎?這世間真的會有平等友愛的姐妹嗎?憐星笑得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