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晉楚文扶著昭然的肩,溫柔的、堅持的,一定要知道真相。昭然終於說了出來,捧著發燙的臉恨不能鑽進地縫裏。
“胡扯!”晉楚文拍案而起,“如果我……我,我怎麼對得住你?!這是什麼餿主意!她人在哪裏?!”
“她她……”昭然沒見文哥哥發這麼大的火,一時嚇得都結巴了。
晉楚文忽然醒悟:“她是千郡來的?你的兵符呢?”
昭然掀起衣襟,那塊兵符,那塊所有關防士兵一見、立刻就要放行的至高無上兵符,已經失蹤了。
晉楚文頓足,一邊派人去追拿千郡女人,一邊命侍衛長率高手將昭然護送回去。
“可是大人!您這裏也非常危險——”侍衛長抗議。
“我這裏有什麼危險?!”晉楚文鐵青著臉截斷他的話,將昭然扶進馬車,命令,“以後不準亂跑。”頓了頓,握住她的手,輕輕道:“保重。”
車簾放了上來。
昭然蜷縮在座位裏,淚珠還冰冷的掛在臉上,心中似有火在燒。
千郡女人竟然背叛了她、欺騙了她,這件事固然刺人,但關鍵是:文哥哥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火,而且斷然拒絕了她的獻身,這想必因為,他正麵臨極大的危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全脫身,怕連累了她。
他仍麵臨危險!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這點,真愚蠢啊!昭然狠狠咬著自己的嘴唇。
武親王幸虧是聽了曼殊等人的話,沒有聲張關符失竊的事,免得貽笑於同僚。不過千郡女人拿了這關符,是潛逃出去了。
她潛逃出去幹什麼呢?其實也沒有帶什麼重要的人啊、物色啊出去。連兵力情報,她都沒怎麼掌握的。
她出去,隻因為她想回千郡。
隻因為千郡動蕩了,她怕她的舊愛人出危險,想回去保護她的舊愛人。
隻因為盡管舊愛人對不起她、舍棄了她,她還是不想舍棄她的舊愛人。但千郡跟涵郡之間的關係已經很緊張。她明著說回去的話,已經不可能實現了,於是就哄著昭然,讓她能有機會盜了關符出境。
武親王深切的感謝了曼殊與晨風,幫他解了疑團、保全了他的臉麵。他很樂意拿仁劍給兩人道謝。
可是,仁劍已經斷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拿到的時候,就已經是一把斷劍,真的是沒什麼用了。他隻不過看著斷劍也稀罕,才收藏起來的。為了臉麵,他向外頭沒說自己收藏的是斷劍。不過,這實在是斷了。
斷了的劍,還怎麼用呢?
本來就是沒用的劍,現在更廢物了。
曼殊聳聳肩。
她對這世界所有的財寶,本來就沒抱著太大的希望,拿到手不好用,也沒有太失望。
倒是武親王很抱歉,問他們還要不要別的。
晨風說,不要了。
他們向武親王告辭。
而武親王接下去就要跟昭然算帳了!
就算是親生女兒,這筆帳也不能就這麼作罷,是要好好給昭然一頓教訓的!
昭然如果還小,一頓屁股板子是免不了了。現在呢,她已經是大姑娘家了,不作興再打屁股板子了。但她接受的懲罰,怕不比打屁股更嚴重!
擱在小時候,昭然知道可能要受罰了,就會嚇得哭。哭得眼淚汪汪,父母看見了,心軟了,說不定就不懲罰她了。
現在她也還是哭,但也知道事情壞到這種程度,光是哭已經沒有用了。武親王找她算帳的時候,她自己把眼淚擦幹了,對父親道:“請讓我進宮陪太後吧。”聲音幹淨斬截。
就讓自己卷進宮廷鬥爭的中心吧。這雙手,如果不能親自守護自己所愛的人,畢竟不能放心。
是她拜托晉楚文不要上進。晉楚文現在處於劣勢,昭然覺得是她的責任。所以她要承擔起責任來。
武親王聽她這麼說,但也佩服她的勇氣和決心,覺得女兒算是長大了。她母親一直還是蠻疼她的,聽說她要入宮,有點舍不得。她的姐姐還擔心她進了宮能不能應付得過來、會不會再給家裏惹麻煩呢!
倒是太後一直喜歡昭然,還私下給姐妹——也就是昭然的母親透露——她覺得昭然有前途。
而且這次,昭然要進宮承擔責任的決心萬萬不容更改,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了。
在出發入宮的前一夜,昭然獨自躺著,千郡女人畫的美狄亞仍然貼在牆上,眼神那麼有力。在這幅畫誕生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千郡女人會騙她、不知道文哥哥會逃亡邊疆、不知道自己會入宮。
“你知道我是多麼希望你能陪我。我需要你的勇氣。”昭然喃喃道,起身將那幅畫撕成碎片。從此她決定不再相信任何人,隻憑自己的雙手去保護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