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咦,這些修堤的民夫們,怎麼都掄起工具向何子宜兩人打過來?!嘴裏還罵著話呢:“我們從正月起被拉來修堤,再要加夥,家裏的活不要做了?”“還找官?呸!叫官老爺跟我們找麻煩嗎?”“河水滿一點出來,打什麼不緊。春耕誤了,今年就沒得吃,誰管飯啊?”“這兩個外鄉人是來討揍的!”“揍死他們——”
這夥人是真掄圓了膀子要揍!鄭德夫不敢開打,手一抄,把何子宜扛在肩上,邁開大步逃走,幸好腳力強健,不一會兒就逃出生天,才鬆了口氣:“算我們命大——”轉頭看見何子宜,頓時嚇一跳。你當怎麼回事?原來何子宜被他攔腰抱起扛到肩上,肚子壓著他肩胛骨,一路狂奔顛簸而來,已經口吐白沫、話都說不出了!鄭德夫大是驚慌,見到前麵一座木屋,忙過去討碗水喝。
這大木屋裏隻有個小老頭,很熱情的把他們招待進房。何子宜喝了幾口熱湯,剛緩過點勁來,外麵大聲喧嘩,那夥修河工追過來了!
鄭德夫又驚又疑:你說過路人說錯句把話,裝裝樣子打兩下就可以了,至於這麼窮追不舍嗎?老頭也現出糊塗的表情:“這是……”剛緩過勁來的何子宜眼珠一轉跪到了地上:“老丈救命啊!”
老頭奇怪的問:“你叫救命?”何子宜點頭回答:“不錯。這夥人是強盜,一直追我們到這裏。我——我其實是京城忠良之後,遭大難流落在此。喏,這位是我的護衛。所以請老丈一定要救救我們,強盜如果來敲門的話,就說沒見過我們吧!”
原來他怕老頭把他們交給那群護河工,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撒個謊保小命再說。鄭德夫冷汗又快流下來了,何子宜踩他一腳不許他說話。老頭看了看他們,眼神閃了又閃,笑道:“好,相公信得過小老兒,就請躲進那櫃子裏吧,這裏有小老兒應付。”
屋角果然有個大櫃子,何子宜兩人就躲進去,那裏麵都是些髒兮兮的鐵鍬麻繩什麼的,擠得人很不舒服,不過也顧不得了。那群河工已嚷嚷著走到門口,老頭子去開了門,河工開口就是一句:“九阿爸,俺們今天遇著兩個愣小子,待會說給你聽——餓死人了,晚飯好了沒?”
天啊,原來這房子是河工的臨時宿舍,這老頭是留守的,河工們是回來吃晚飯的!何子宜兩人這下可傻了眼。老頭樂嗬嗬道:“先別管晚飯,俺把這兩隻渾鱉捉在櫃子裏了。你們拿家夥圍好,咱們審審他是什麼忠良之後!”
櫃門打開,何子宜硬著頭皮邁出來:“老阿爸,其實在下也不算是說謊……”河工們立刻瞪起眼睛。鄭德夫嚇得挺身而出:“我來說吧!老伯。其實我們來這裏,是想看看黃河到底怎麼樣了,沒其他意思……”“對對對!”何子宜搶過來說,“我伯父希望朝廷多關心黃河百姓,卻被奸臣陷害關進大牢,所以我悄悄溜來這裏,想實地查看一下。諸位既然是河工,千萬別打錯了人啊!”
河工們麵麵相覷,老頭煙杆“叭嗒”一聲掉了下來,結結巴巴道:“你……您……這位公子……說的都是真的?”何子宜大力點頭。老頭又看看鄭德夫,鄭德夫也隻好紅著臉點點頭:“嗯。我,真是他——公子的護衛。”
“呼啦”!老頭領著河工們,黑壓壓都在地上跪了下來!鄭德夫嚇一跳:“哎哎,你們這是幹什麼——”“公子,救救我們吧!”老頭喊道,從懷裏顫顫巍巍掏出一卷陳舊的紙頭,“這些年,河床越來越高,很多地方河道都發生了變化,修堤壩根本趕不上,遲早有一天會出事的。可我們和這裏官長說,他們不是罵我們胡說,就是趁機加重徭役稅負。我們沒法子,隻能在這裏混一天算一天,如今既然公子來了,請想辦法救救我們吧。這是老小兒這麼多年繪製的河道圖,請公子看看!”
何子宜就這麼稀裏糊塗的接過了地圖。河工們拿最好的食物招待了他們一頓晚飯,把油燈挑到最亮,老頭子——他原來是這裏資格最老的河工,人稱九阿爸——迫不及待的給何子宜講解那幅河道圖。
鄭德夫越聽越入迷,可何子宜卻不太聽得懂這黃河邊鄉親的口音,越聽頭越重。九阿爸看他精神疲倦,就起身給倒了碗水,再回頭一看,何子宜已經“咣”的倒在了桌上!
這可不是簡單的睡著,他臉紅額頭燙,可能是路上受了苦,有點發燒了。九阿爸他們忙照顧他睡下,邊急得團團轉:“這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