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3)

小蒙兒的臉本來是白的,此時青了。

但是碎兒又接下去道:“不過我本來不應該懷疑你,你對公子的情,不在我之下,豈會利用公子的名義害我?”

小蒙兒的嘴唇抖了起來,眼裏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

碎兒已不再看她,回頭向欄外,淡道:“如果是我不肯嫁的人,一死也夠了吧?”

小蒙兒怔住,忽然叩首道:“小姐,你要相信公子的決定絕不會害你。”

碎兒不語,良久,道:“下去吧。”

小蒙兒就下去,將出門時,又被碎兒一聲喚回。

她說的是:“這裏,吩咐花匠來清掃一下吧。”

垂著眼睛,羞澀、冷漠。

海逝山萌在墨痕居喝酒,酒是他喜歡的食物,就像金磚是他喜歡的兵器。

不過他很少喝酒,就像很少真的拿金磚去砸人。

一旦海逝山萌亮出了他的金磚,多半是有把握一磚把人家拍死的。

而他一旦開始喝酒,多半也是打算喝醉的。

一般隻有在兩個情況下人會很想喝醉——痛苦,或者快樂。

此時海逝山萌不知道自己是痛苦還是快樂。

如果你突然遇見了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而且她好像也覺得你很可愛,可是你不用想也知道你們大概沒什麼未來,那你是快樂還是痛苦?

所以海逝山萌就開始喝酒了,他喝得非常快。

如果一定要醉的話,為什麼不快一點呢?

其實現在他已經有些醉了,但醉得還相當清醒。他甚至聽得清樓下的銷魂柳瞎子在撥著胡琴唱那著名的江湖故事:幾年前一夜殺盡九五家堡先生樓上所有人的神秘凶手,最後如何在江湖眾英雄仗義圍剿下伏法。那個凶手最後也沒說出他的身份和動機,連名字也欠奉,所以說書人幹脆稱其為“九五一夜”。

這個故事他已經聽過很多遍,但仍然是好聽的,他在胡琴聲裏半支著頭眯著醉眼看樓下的小姑娘時,幾乎是愉快的。

那個小姑娘半挽了藍碎花的袖子在木桶裏洗兩個胡蘿卜,圓滾滋的手指在井水裏浸得紅通通的,指甲剪得很禿,指尖有咬過的痕跡。

海逝山萌含笑看著,看著,突然“騰”的就從窗口跳了下去,一把抓起她的手:“鬼火?”

她的手的確很像那日仗劍山莊西樓鬼火的手。

小姑娘嚇得“哇”的就哭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街上一陣騷動。墨痕居裏有誰的目光有力、冷靜的落在他身上。

而海逝山萌幾乎立刻的就發現自己弄錯了:這個小姑娘根本沒有武功。

所以他立刻就放開她的手,歉意的笑笑,還說了聲:“對不起。”

一個人在微笑時總是難免放鬆一點警惕的,道歉時尤其是。

在他歉意微笑時,一道黑影毒蛇一樣刺向他的心髒。

海逝山萌的肌肉縮緊了,他好像從沒這麼近的感覺自己麵臨死亡。

他腕上的肌肉也縮緊了,但手沒有抬起來。

他已經不需要抬手了,因為一道雪亮的光幹脆利落的替他擊落了這柄黑劍。

救他命的是一把小刀,這把小刀隻射敵人的兵器。

海逝山萌回過頭去,看見了他的救命恩人——

在長街的盡頭,她嬌小甜美、垂著雙鬟,一隻空蕩蕩的袖管在風中飛揚。

她的目光還在人群中搜索。

“不用找了,蒙兒姑娘。”海逝山萌認出了她,“那人走了。”

“是嗎?”小蒙兒詫異道,“少俠怎麼知道她不會回來?”

“因為我認出了她是誰。”

“誰?”

“我最欣賞的殺手,”海逝山萌微笑,擊節唱道,“天外飛仙,仙心仙劍,獨來獨往人隨風,驚世絕豔隻一擊,一擊不中再羞回。”

“好歌。”小蒙兒圓圓臉上漾起一點笑意,“飛仙小姐若是聽到,說不定也會很欣賞少俠的。”

“是嗎?”海逝山萌沒想過這一點。

“說不定,她會破例賜給少俠第二擊的。”小蒙兒促狹的笑了,習慣的要拍手,右手抬到一半,慢慢垂了下去。

她的左手,是永遠不再需要垂下去的了。

海逝山萌抓抓頭:“小蒙兒姑娘找我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