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挨下來呢,可能是一些道德很好的、能力不錯的、聲望也高的,所謂英雄人物什麼的,譬如那被鶴接上天的銀葉先生,雖然絕對不是天聖,但是也絕對要在這裏占一席之地。此外還有各種王者、愫以期那種名將、寂瞳那種心光什麼的。
某些名人,沒有寂瞳啊煜琉啊那麼出名,但是在當地也算不錯,也能在最下一階配享,意思是配著享受香火。
花妃夠得到這樣級別的待遇。
別小看是最下一級!因為靠著門,空間大,能擺的祭品也多,有些名人特別受當地人愛戴的,甚至還專門搭個小屋頂、做個小龕呢!看起來像個單獨的靈廟一樣。
花妃稱不上受人愛戴,人們主要是憐愛她。他們把她和蝶的形像塑在一起,讓他們死後成雙。那小祭龕兩邊還有副對聯呢!——
驚鴻掠去,千古紅顏傷成絕唱,
環佩歸來,一縷花魂化作蝴蝶。
用字精確、用情真摯,端的好聯。後來所有的花妃龕,就都用這個對聯了。至於雕像嘛,就由各地工匠大顯身手。
工匠幹好了,就是心光!靈州不作興小看工匠的。有的工匠,本身就是朝廷重臣、又甚或是王者、又或者是閑雲野鶴一名士。
恰好這花妃靈龕,也流行到了蠟郡的秀瑟城——哦對,秀瑟城如今也歸蠟郡轄下了,當然城主都已經換了——恰好有這麼個名士、重臣與工匠合而為一的人在此,名為韓柏。此人最拿手的,就是雕塑。
他的雕塑好到什麼程度呢?你可以設想現代科技下,一攝影師手拿攝像機,欻的一按快門,欻的照片就出來了——哦,按快門之前還要找準被拍攝目標,打光調焦什麼的……總之也是快得很,就能出結果,而且拍什麼就像什麼。
韓柏的雕塑,也有這麼快。
你再設想咱們拿手機拍了個照片,好歹要拿美圖秀秀修一下圖吧?有個笑話,說兄弟你想好好玩一盤刀塔嗎?你女朋友纏著你、怪你打遊戲不理她?好辦!你忽然定睛看她,看得她發毛,然後驟然大喝一聲:“老婆你好美!”她一定手撫著臉、又驚又喜又不敢相信的問:“真的嗎?”你一定要堅定的回答:“真的!”假如不信?有圖為證!你抓起手機朝她啪啪啪拍個百八十張,一定要用連拍的,完了把手機丟給她。好了!她一定乖乖的修圖去了。沒有幾個小時出不來的。你就可以放心的玩你的刀塔了——哦,扯遠了。總之修圖對女人就有這麼重要。又磨又削下來,豬都可以修成魔女了——有的時候是褒義,有的時候是貶義。總之就是說,最後的照片成品,跟真相的距離,就可以有這麼遠。
韓柏妙手造出來的雕塑,也可以這樣精工雕琢。
至於說起藝術品,譬如達利又或畢加索的藝術,把原型扭曲得連人家親媽都不認識,就好像鋼筋扭成麻花再捅進泥潭大攪一番造成的混亂局麵。人家叫得意而忘形——對,你沒看錯,“得意忘形”這個成語原本應該這麼用的。意思是你掌握了精髓,而忽略了限製框架。有一些新學藝的黃口小兒,很喜歡這個調調兒,譬如學詩,什麼平仄對仗豈不是太束縛嗎?隻要有好句,管他什麼格律呢?說起來仿佛很有道理,可是根基不勞、未花時間用功、自以為有才華,其實好句子哪裏這麼容易會自動跳到他腦子裏找他,結果是體物不精、涉世未深、狂態又把本有的天真意態弄濁了,吟出的句子隻有自己得意,並未得了世間萬物的本意,徒然自詡忘形,其實根本就沒摸清楚過世物的本來形像,又哪裏談得上忘記呢?這樣說起來,要達到“得意而忘形”的抽象境界,這實在是藝術的高級境界。
韓柏就是到了這種境界。
他有句名言:寫影是減法。寫影從來不是對現實的簡單複製,而是對內心的尋找。按下快門的瞬間,如揮刀劈向空虛的世界,留下的靈像,不過是記錄刀掠過時的風聲。這風聲,和世界,和刀,都關係不大,關鍵隻在揮刀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