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國。
穆妍和穆霖離開酒樓的時候,穆霖手中提了一個很大的食盒,是穆妍從酒樓裏麵買的幾道菜和兩壺酒,準備帶回去給上官恪和上官憫吃。兩人在酒樓裏坐的時間不短,離開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
他們剛出酒樓,迎麵碰上了一群人,身著統一的華服,腰間都帶著武器,為首之人是個老者,其他都是年輕人,有男有女,容貌都在中等偏上,乍一看像是哪個江湖門派的長老帶著弟子出行,但是傳入耳中的“七殺城”三個字,表明了這些人的身份。
穆霖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拉著穆妍,神色如常地就要繞開七殺城的人離開,結果那群人之中有個弟子,小聲在為首之人耳邊說了一句話,為首之人猛然一揮手,七殺城的一眾弟子立刻拔劍,把穆霖和穆妍圍在了中間,一個個麵色都很是不善。
穆妍看第一眼就知道,為首的老者很可能跟原本七殺城武宗的宗主陸鳴有什麼親戚關係,因為他們的容貌有幾分相似,就連眼眸之中的邪佞之氣都很像,或許是陸鳴的兄弟。
附近的百姓看到這樣的局麵,有些嚇得匆忙繞開跑了,生怕殃及自身,有些不怕事的選擇在附近看熱鬧。穆妍一行人進城並且包下了這座城裏最大的一家客棧的事情,早已經傳開了,甚至有人認出了穆霖是神兵城阿九城主的兄長。
而七殺城的這群人,身上穿的衣服就已經表明了他們全都是七殺城武宗的弟子。
關於七殺城和神兵城的恩怨,這在天元大陸也早已人盡皆知了。所有人都聽說過,在上元節之夜,七殺城城主百裏郇帶著七殺城半數高手,乘坐著七殺城的三艘大船,前去偷襲神兵城,結果除了百裏郇跳海逃生之外,其他高手全都把性命留在了神兵城,包括七殺城的三艘船,現在也早已掛上了神兵城的大旗。這仇,可是結大發了!
穆妍看到了七殺城某些弟子眼中深深的恨意,心中很平靜,因為她能想到這是怎麼回事。不隻是因為兩城之間的仇怨,這些恨意遮掩不住的七殺城弟子,很可能有親人或者朋友在上元節夜死在了神兵城,所以還有一份私仇在。他們這會兒並不知道穆妍就是神兵城的阿九城主,但他們都已經知道了穆霖是阿九城主的兄長,自然是仇敵見麵分外眼紅了。
“聽說這位公子,是神兵城阿九城主的兄長?”為首的老者開口了,看著穆霖的眼神很冷,不過也並沒有打算直接動手。雖然忽略穆妍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實力也不強的人之外,此時穆霖幾乎等於落單狀態,雙方實力至少從表麵上是很懸殊的。
“不知閣下有何見教?”穆霖神色淡淡地問。
“一直沒有聽說過阿九城主的兄長叫什麼名字,不會是叫阿八吧?”老者冷笑,聲音突然拔高。
然後老者身後有個男弟子高聲接了一句:“我猜這位阿八公子姓王?”
“哈哈哈哈!”七殺城的弟子全都哈哈大笑了起來,周圍的青鸞國百姓也都聽到了這邊的對話,一個個神色都有些怪異。七殺城的人在罵穆霖,隻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得出來,可穆霖神色如常地站在那裏,氣質清雋,神情自若,仿如謫仙,再看他周圍那群手持刀劍,放聲大笑的七殺城弟子,高下立見。
原本單看七殺城的弟子,每一個容貌都不差,衣著也都很華貴,可是這會兒他們站在穆霖麵前,不說容貌被碾壓,氣質都變得粗鄙無禮。因為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實力說話,用言語來羞辱別人,算不得什麼本事,尤其是別人並不受言語的影響,惡言傷人的這群人倒是自得其樂,更顯得他們的行為很低級。
穆霖就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平靜地看著麵前這群七殺城的高手大笑,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更別說怒而暴起與他們打鬥了。
沒過多久,七殺城的弟子一個個都停下了笑聲,有些人神色難以控製地有些尷尬,對上穆霖淡然的目光,甚至有些人有種自己正在被羞辱的感覺,因為對手沒有把他們放在眼中,這樣就顯得他們剛剛做的事不僅毫無意義,而且很可笑。
穆妍很平靜,甚至還懶洋洋地靠在了酒樓門口的一棵樹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言辭辱罵這種事,並不是穆霖忍了,而是他和穆妍從一開始就覺得很可笑,那些辱罵根本傷不到他們。
穆妍也不擔心等會兒打起來她和穆霖會變成弱勢的那一方,因為會不會打起來還是兩說。這些七殺城的人倒也不是真的毫無腦子,他們一開始選擇罵人,而不是直接動手,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激怒穆霖,讓穆霖先動手,然後他們就會成為有理的那一方了。至於一開始的辱罵,他們事後完全否認就是了,甚至可以顛倒黑白,說穆霖先羞辱的他們,反正周圍的百姓也不會有人敢出頭給誰作證。所以,這些人心中還是忌憚神兵城的,即便有恨,也還沒有失去理智。
終於,七殺城的人都平靜了下來,為首的老者看著穆霖眼眸微眯:“老夫是神兵城武宗宗主陸嘯,先前聽聞阿九城主年紀輕輕便和無雙門門主白淵戰成了平手,公子是阿九城主的兄長,想必實力絕不在阿九城主之下吧?不知公子可敢跟老夫公平決戰?”
陸鳴,陸嘯……穆妍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測沒有錯,這個神兵城武宗的新宗主,應該就是陸鳴的兄弟。而陸嘯發現激怒穆霖這一招無用之後,並沒有死心,提出公平決戰,既然是決戰,那麼規則很可能就是生死有命了。
“陸宗主,”穆霖終於開口了,神色平靜,語氣溫和,“你們攔我去路,無非是因為七殺城半數高手死在了神兵城,你們想要為死去的親人朋友報仇雪恨,打算拿我開刀。”
穆霖這話一出,七殺城的人神色都變了,沒想到穆霖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竟然如此直接地點破了他們的心思,就聽到穆霖接著說:“上元節夜發生在神兵城的事情,來龍去脈想必你們心裏都清楚。我神兵城從無侵犯七殺城之舉,七殺城城主卻親自帶領七殺城半數高手,夜襲神兵城,目的是為了神兵城的寶藏,但你我都清楚,但凡有攔路者一定會成為他們的刀下亡魂。原本七殺城那位陸鳴陸宗主,臨死之前招認了,百裏城主的計劃是,得到寶藏之後,下一步,便是屠城。”
周圍一片嘩然。即便天元大陸曆史上戰爭無數,但不管誰勝誰敗,屠城這種事,是絕對不可以原諒的,拿手無寸鐵的百姓開刀,是要遺臭萬年的。
陸嘯聽到穆霖的話,麵色一沉:“你少在這裏信口雌黃!我們七殺城那次隻是想搶奪蒼氏一族的寶藏,根本沒有打算屠城!”
陸嘯已經被激怒了,話落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即便那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可他當眾承認,還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聽者會如何看待七殺城,看看周圍百姓的眼神就知道了。
穆霖唇角微勾,那清雋溫和的笑意甚至讓七殺城隊伍之中的兩個女弟子有刹那的恍惚。穆霖再次開口,看著陸嘯說:“陸鳴已死,死無對證,你們大可以不承認。不過這位新的陸宗主似乎覺得,你們七殺城,大張旗鼓地去搶奪神兵城的寶藏,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陸嘯看著穆霖,眼眸微眯:“公子別在這裏顛倒黑白了!神兵城蒼氏一族已經覆滅多年,神兵城一直都是混亂無主之地,那蒼氏一族的寶藏,自然誰搶到就是誰的!敢問這天下,誰不想要?你們這些人,不也是搶來的嗎?大家公平競爭,你們贏了便罷了,竟然屠殺我七殺城那麼多高手,還在這裏振振有詞!”
穆霖又笑了:“陸宗主說得一點兒都沒錯。神兵城,誰搶到就是誰的,但如果本公子沒記錯的話,七殺城去搶的時候,神兵城早已不是混亂無主之地了。按照陸宗主的說法,當時已經搶到神兵城的本公子的妹妹,便擁有神兵城,以及寶藏的所有權。你們再去搶,搶的便是有主之物。這賊人都到了家門口,我們神兵城,難道不打,便任由你們搶嗎?說我顛倒黑白,怕是陸宗主心中,根本沒有黑白之分吧?是不是我現在去七殺城燒傷搶掠,你們諸位也不能攔著,更不能殺我,按照你們的說法,這是公平競爭七殺城的所有權?”
陸嘯神色難堪至極,他自以為他剛剛已經冷靜下來了,但還是被穆霖抓住了把柄。而事實上從一開始,七殺城的人選擇當眾攔住穆霖去路的時候,即便穆霖什麼都沒做,他們已經被激怒了。
陸嘯是陸鳴的親哥哥,論武功並不比陸鳴弱,而武宗的宗主之前之所以是陸鳴而不是陸嘯,主要的原因就在於陸嘯這人衝動莽撞,不如陸鳴聰明。這會兒對上一直很冷靜的穆霖,想要羞辱穆霖,激怒穆霖的陸嘯,反被羞辱和激怒,是必然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