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十年(1 / 2)

芳蹤已杳,丁古望著郭維纖影逝去的天空,內心久久未能平靜下來。

這兩日來發生的事,他可以說是數度經曆生死,而心態也數度發生極大的變化。

本以為除了飛羽夢,在仙宗中再無一人能讓他牽掛;本以為,從衝出宗寧閣的那時起,他便是孤身一人,從此了無牽念。

可是郭維的冒死相救,把他從生死線上拉了回來,更不惜損耗真氣為他療傷,把他帶出了黃山。讓他再一次看到了人類感情最真摯的一麵。

“隻是,我真的是一個獸人麼?”想到飛雲生說的那番話,丁古內心又頓感茫然:“我爹爹究竟是誰?娘說爹爹是一個英雄,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娘一定不會騙我的。”

想到母親,丁古對母親的思念之情突然之間無比的激烈起來,心想:“十年了,都沒有能夠回去看過娘一眼,不知道她的墳前是否已長滿了野花野草?她會不會怪我這不孝的兒子十年來都沒有回去給她上過一支香、點過一對蠟燭、燒過一張冥紙?”

“娘說爹爹是英雄,那爹爹便是一個英雄,不管他是正常人也好,獸人也好,那又有什麼關係?”念及母親,丁古心中的茫然霎時消逝,喃喃道:“人類的醜惡散布在乾世每一個角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人類與野獸又有什麼區別?”

小時候,他感受到的是人類對異類的歧視;在落入姚袁兩人手裏的那幾年裏,他體驗到的是人類的各種醜陋麵目;少年時期,他品嚐了竹馬青梅,兩情相悅的歡喜,卻又一次嚐到了人類對異類的極大歧視。

“人性,究竟哪一點才是最真的?”丁古喃喃道。

抬頭看到旁邊樹上嘰嘰喳喳歡叫著的鳥兒,丁古幽幽一歎道:“為什麼這個世界裏,各種生靈就不能和平共處呢?為什麼要你殺我,我殺你,便是人類也分個高低貴賤呢?什麼時候,才會有大同的世界?”

母親的話,他從未懷疑;飛雲生的話,音猶繞耳,他也不曾相疑。對於自己“獸人”的身份,他是第一次在內心默默接受。在換一個角度、換一個身份思維的時候,想法便已截然不同。

對於萬物生靈和平共處世界的向往和想法,在這一刻,開始在他心裏滋生。

“不管將來的路如何,還是先回雅秀鎮看看娘,再去看看外公,至於何去何從,走一步看一步吧。”丁古呆想片刻,心裏便有了決定。

打開郭維給他的小袋子,隻見裏麵隻有十幾兩碎銀和一個小瓷瓶,小瓷瓶上寫著“凝元丹”,他知道那是仙宗固本培元的聖藥。而仙宗弟子向來都是極為節斂的,那十幾兩碎銀,隻怕已是郭維數年節省下來的所有私*房錢了。

“郭姐姐,你放心,你待我丁古的恩情,我丁古一輩子都會記在心裏。有朝一日,我會百倍千倍的回報你。”丁古虎目再度潤濕,收起小袋子,辨了一下方向,大步行去。

雅秀鎮看起來與十年前沒有很大的區別,唯一不同的是,有很多老人已然逝去,以前的中年人現在變成了老年人,小孩子也長成了少年少女。

丁古衣著很樸素,雖經千裏跋涉,風*塵仆仆,卻仍掩不住其內裏的菱秀。

十年之後,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全身長滿棕毛、口不能言的小孩了,加上這十年來曆經變故,數渡生死邊緣,更磨煉出了他遇事淡然,不露聲色的外相。

隻不過,丁古並沒有直接進到鎮裏,而是繞了個大圈,先到了雅秀鎮的後麵。

越接近母親的墳地,丁古越是緊張,內心惴惴,尋思:“他們會不會不讓娘入土為安?會不會破壞娘的墳墓?”

天已近暮,雅秀鎮後沒有一個人影。這也是丁古選擇這個時候前來拜祭母親的原因。他知道,雅秀鎮的後麵大多是墳地,當地的人很迷信,都相信日落之後,便是鬼魂出沒之時,因此很少有人敢在這個時候逗留在此。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丁古終於來到了當初葬埋母親的小山下。

暮霞已沒,月華初灑。

看到那裏有一塊隆起,上麵長滿了野花雜草,丁古稍稍放心了一些。

長長的絨毛草,將整座墳墓都完全掩蓋了起來。四周的野花,黃的,紅的,蘭的,隨風搖曳,伴隨著黑夜之前陰森森的氣息,似乎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娘,古兒回來了!古兒不孝,都十年了,才回來看你一次。”丁古看到母親的墳墓尚算完好,想起母親的悲慘遭遇,再想起自己這十年來的風風雨雨,不禁悲從心起,未及拔除雜草,“嘭”的跪在母親墳前,伏地痛哭起來。

風兒輕輕,拂起他的長發,似是母親在輕輕地撫摸著他;風吹花草的沙沙聲,似是母親在對他柔聲籍慰。

入夜的淒涼,卻掩不住生死兩隔的思念;十年生死兩茫茫的悲苦,又如何能阻隔天下母子間最真摯的恩情?

“噫,竟然有人曾來給娘上過香?”丁古給母親的墳前清除雜草時,發現竟然有香燭燃過的痕跡,不禁大為驚愕,心道:“是誰那麼好心,竟然會給娘上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