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一多:堅持自己信念的人
閱讀
作者:高芾
(引言)聞一多(1899~1946年),偉大的愛國主義者,堅定的民主戰士,中國民主同盟早期領導人,著名詩人和學者。1946年夏在雲南昆明被國民黨特務暗殺。
1919年5月5日清早的清華大學。
昨晚才從進城的同學那裏聽說天安門前掀起風潮的清華學生,驚奇地發現:食堂門口貼出了一張大紅紙,上麵用工楷整整齊齊地抄著嶽飛的《滿江紅》。這一下,平靜的清華園也沸騰起來了。
貼這張《滿江紅》的,是高等科二年級學生聞一多。
當時的聞一多,在旁人眼中並不是個激進的人。他少年時被人稱為“書癡”,不大關心外界事物,到了“五四”前夕,他還在讀《清詩別裁》,寫《明城考》,對《清華學報》準備改用白話文仍持保留意見!這樣一個人,居然會率先響應學潮,實在是件出人意料的事。
其實也不意外,聞一多在愛國的問題上是從不含糊的。1917年段祺瑞政府參加“一戰”後,英國招工局來招收華工譯員,清華學生視此為報國之途,錢宗堡、吳澤霖等報名被錄取,但臨行事泄,錢、吳被學校強製帶回,並擬給予記大過處分,聞一多為之大呼:“愛國無罪!”“愛國的權利,不容剝奪!”這句話被同學認為“十分精辟”,傳揚一時。
當日清華大學召開57人會議,討論是否參加“五四”時,聞一多說:“清華住在北京,北京學生救國,清華不去參加?清華,清華,難道你真的不算是中國人的學校了嗎?”此次會上,聞一多當選為學生代表。
聞一多在5月17日的家信中告訴父母,他決定暑假不回家,在學校參加愛國活動:“男在此為國作事,非謂有男國即不亡,乃國家育養學生,歲糜巨萬,一旦有事,學生尚不出力,更待何人?”
他的一位同學這樣記述了聞一多在運動中的表現:“聞一多則埋頭苦幹,撰通電、寫宣言、製標語,做的是文書的工作。他不善演說,因為他易於激動,在情緒緊張的時候滿臉漲得通紅,反倒說不出話。”
最能體現聞一多的熱情和勇氣的是6月4日的遊行。前一天(3日),北京學生恢複了一度中斷的街頭演講,立刻遭到政府的嚴厲鎮壓,清華大學進城的百餘名學生全部被捕。但第二天仍然有160多名清華學生進城。聞一多本來被分配做文書工作,不參加演講,但這天也和大家一起出發了,而且行前也帶備了水壺幹糧和洗漱用具,做好了坐牢的準備。
6月16日,全國學生聯合會在上海成立。聞一多作為清華大學代表,參加了旋即召開的學聯常會。6月27日,全國學聯第一次臨時幹事會討論了日刊出版問題,聞一多正式擔任學生聯合會日刊編輯。
8月5日,全國學聯舉行閉幕式,孫中山在會上演講,給聞一多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孫中山在演講中指出:“惟學界此次舉動,差強人意。蓋以革命經驗而言,其弊亦複在乎不統一。”聞一多對“五四”的看法明顯受此影響,直到1945年,聞一多還認為,因為當時工人沒有起來,所以“五四運動”算不得成功,他的看法是:“當初‘五四運動’是一個零碎的青年運動,沒有組織,慢慢才出現群眾的運動。那時由於國民黨的加強,這運動轉成了一個具體的政治運動;由於一個黨派,有組織的集團的接受和領導,於是這運動有了結果。當時我們感激國民黨,感激孫中山先生的領導。”所以他曾一直擁護國民黨,擁護蔣介石。
而他對國民黨產生懷疑,並最終分道揚鑣,也與“五四”有關。1944年,國民黨政府將原來定在5月4日的青年節改成了3月29日,這引起了素崇五四傳統的西南聯大師生的強烈不滿,到了蔣介石在《中國之命運》一書中正式提出要“恢複儒家的偉大傳統”,聞一多簡直忍無可忍了,他在《八年的回憶與感想》中寫道:
《中國之命運》一書的出版,在我一個人是一個很重要的關鍵,我簡直被那裏麵的義和團精神嚇一跳,我們的英明領袖原來是這樣想法的嗎?“五四”給我的影響太深,《中國之命運》公開的向“五四”宣戰,我是無論如何受不了的。
聞一多一度擁護國民黨是因為他“愛國”,他後來反對國民黨是為了要求“民主”和“進步”。
聞一多雖然在很長時間內專心治古典,以致足不出戶,但由“五四”點燃的尊尚愛國、民主、科學的火焰,從未在他胸中熄滅。羅隆基曾說聞一多從擁護國民黨到反對國民黨是“變”,其實隻不過是他一直遵奉著“五四”精神罷了!聞一多政治上的識見可能不見得高明,但他卻是一個堅持自己信念的人。
(摘自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野史記——傳說中的近代中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