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麵數峰,遠近環拱,至西麵而南偏,絕壁千丈,成了一條上突下縮的倒覆危牆。危牆腰下,離地約二三丈的地方,牆腳忽而不見,形成大洞,似巨怪之張口,口腔上下,都是石壁,五峰書院,麗澤祠,學易齋,就建築在這巨口的上下齶之間,不施椽瓦,而風雨莫及,冬暖夏涼,而紅塵不到。更奇峭者,就是這絕壁的忽而向東南的一折,遞進而突起了固厚,瀑布、桃花、覆釜、雞鳴的五個奇峰,峰峰都高大似方岩,而形狀顏色,各不相同。立在五峰書院的樓上,隻聽得見四圍飛瀑的清音,仰視天小,鳥飛不渡,對視五峰,青紫無言,向東展望,略見白雲遠樹,浮漾在楔形闊處的空中。一種幽靜、清新、偉大的感覺,自然而然地襲向人來;朱晦翁、呂東萊、陳龍川諸道學先生的必擇此地來講學,以及一般宋儒的每喜利用山洞或風景幽麗的地方作講堂,推其本意,大約總也在想借了自然的威力來壓製人欲的緣故,不看金華的山水,這種宋儒的苦心是猜不出來的。

初到方岩的一天,就在微雨裏遊盡了這五峰書院的周圍,與胡公廟的全部。廟在岩頂,規模頗大,前前後後,也有兩條街,許多房頭,在蒙胡公的福蔭;一人成佛,雞犬都仙,原是中國的舊例。胡公神像,是一位赤麵長須的柔和長者,前殿後殿,各有一尊,相貌裝飾,兩都一樣,大約一尊是預備著於出會時用的。我們去的那日,大約剛逢著了廢曆的十月初一,廟中前殿戲台上在演社戲敬神。台前簇擁著許多老幼男女,各流著些被感動了的隨喜之淚,而戲中的情節說辭,我們竟一點兒也不懂;問問立在我們身旁的一位像本地出身,能說普通話的中老紳士,方知戲班是本地班,所演的為《殺狗勸妻》一類的孝義雜劇。

從胡公廟下山,回到了宿處的程××店中,則客堂上早已經點起了兩枝大紅燭,擺上了許多大肉大雞的酒菜,在候我們吃晚飯了;菜蔬豐盛到了極點,但無魚少海味,所以味也不甚適口。

第二天破曉起來,仍坐原轎繞靈岩的福善寺回永康,路上的風景,也很清異。

第一,靈岩也係同方岩一樣的一枝突起的奇峰,峰的半空,有一穿心大洞,長約二三十丈,廣可五六丈左右,所謂福善寺者,就係建築在這大山洞裏的。我們由東首上山進洞的後麵,通過一條從洞裏隔出來的長弄,出南麵洞口而至寺內,居然也有天王殿、韋馱殿、觀音堂等設置,山洞的大,也可想見了。南麵四山環抱,紅葉青枝,照耀得可愛之至;因為天晴了,所以空氣澄鮮,一道下山去的曲折石級,自上麵了望下去,更覺得幽深到不能見底。

下靈岩後,向西北的繞道回去,一路上盡是些低昂的山嶺與旋繞的清溪。經過園內有兩株數百年古柏的周氏祠廟,將至俗名耳朵嶺的五木嶺口的中間,一段溪光山影,景色真像是在畫裏;西南處州各地的遠山,呼之欲來,回頭四望,清入肺腑。

過五木嶺,就是一大平原,北山隱隱,已經看得見橫空的一線,十五裏到永康,坐公共汽車回金華,還是午後三四點鍾的光景。

爛柯紀夢

晉王質,伐木至石室中,見童子四人彈琴而歌,質因倚柯聽之。童子以一物如棗核與質,質含之便不複饑。俄頃,童子曰:“其歸!”承聲而去,斧柯摧然爛盡。既歸,質去家已數十年,親情凋落,無複向時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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