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巴黎莎士比亞書店朝聖(1 / 2)

在巴黎莎士比亞書店朝聖

從巴黎聖母院旁穿過一條小橋踏上左岸,置身於一條條很窄的小巷中,人煙稀少,隻有昏黃的路燈照出長長的影子。稍遠處有些影影綽綽,還傳來一些說話聲,向那裏走去,竟令我大喜過望。我夢想的地方,莎士比亞書店,竟然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恐怕是全世界最有名的書店,其實它並不大,門臉也很古舊,室內室外都沒有現代化的裝潢。這種建在老宅一樓的古老書店在歐洲其實到處都是,而且年頭可能更老,但誰讓人家位於左岸,並且是那麼多傳奇故事的發生地呢。

書店本身就是一個傳奇。1919年由美國人SylviaBeach女士開辦,由於店麵太小,3年後曾搬了一次家,不過都在這一帶。書店專營英文為主的書刊雜誌,同時也是提供借閱的圖書館,書籍都是印刷質量很好的版本,並且體現著Beach女士的品味,她熱愛現代派作品,還有《查泰來夫人的情人》這樣的禁書。書店迅速吸引了一大批流連在巴黎的英美文化人光顧,甚至整天泡在裏麵。海明威、喬伊斯、龐德、菲茨傑拉德夫婦都在這裏花掉了大把時間。喬伊斯更是每天從早到晚一屁股坐在這裏不停的抽煙喝威士忌,同時寫他的《尤利西斯》,直到Beach女士出麵把這部20世紀的天書出版,隨後這本書就在英美遭禁,《尤利西斯》變成了書店的內刊,全世界的文學青年們和刺兒頭們都把莎士比亞書店奉為不畏強權維護文學的聖地。二戰期間德軍占領巴黎,一個德國軍官想買走書店裏最後一本喬伊斯的《芬妮根守靈夜》,被Beach女士拒絕,結果書店被查封。德軍潰敗撤出巴黎時,海明威嚷嚷著要去單槍匹馬解放書店,但因為各種原因書店始終沒有重開。直到好幾年後另一個美國人魏特曼取得Beach的許可重新開張了莎士比亞書店,地點就是今天的位置。他聲稱要把書店打造成一個“帶著書店麵具的社會主義烏托邦”,並在書店和圖書館之外,又加了一個旅店的功能。店裏擠出一些地方放了十幾張床和一些簡陋的過夜用品,條件差得跟防空洞有一拚,但並不耽誤來自全世界的純純的文學青年們在這裏一住不走,過上他們夢想的社會主義集體生活,並和其他誌同道合的文學愛好者建立樸素平等的手足之情。書店裏一鋪難求。如此一來,從戰爭結束到今天,在新的莎士比亞書店裏又發生了許多新的傳奇故事。這樣的一個書店,誰能比它更傳奇呢?

我也曾是夢想去莎士比亞書店住個十天半個月的文青,不過那個青年時代的躁動之夢早就隨著歲月煙消雲散,不變的是我始終想去這裏看看,買本書留個紀念。當我走到它門前,那個曾經在照片中看過多次的店門和牌匾出現在我眼前時,我自然無可避免地激動起來。門前一棵老樹上掛著一串串燈飾,地上擺了不少紙箱子、簡陋的書架和明信片架。莎士比亞的頭像掛在牌匾中央,櫥窗玻璃擋板上寫滿了近期的活動通知。門前有好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在挑著圖書。推門進去,店裏的店員和顧客們大多都是年輕人,各種膚色各種裝扮。每一個小房間都不大,四周牆壁的書架上和中央桌子上擺滿了書,有新有舊。我過去曾夢想在這兒買一本《尤利西斯》,畢竟沒有莎士比亞書店,這部天書也許幹脆不會被喬伊斯寫出來。不過這麼多年後,現在的我覺得當初這個願望太過附庸風雅甚至媚俗。《尤利西斯》這本書我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去碰它,不僅是我難以接受的那種意識流的風格,更樸素的原因是我實在看不懂。蕭乾翻譯的中譯本的注釋幾乎比原著還要長,即使看中文估計都夠嗆,何況英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