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也許愛一個簡單的人也是不錯的
林曉琪還在讀研,她放完寒假過完年回來見到雪容時,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有沒有錢?借我一點。”
林曉琪上下打量她,“你不會是過年的時候賭博去了,輸了個精光吧?”
雪容搖搖頭,“有沒有嘛?”
“要多少?”
“一萬五。”
林曉琪大驚,“你當我財主啊。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雪容起初說不出口,糾結半晌才解釋道,“我想把欠孟良程的錢還給他。我上班以後攢了五千,還差一萬五。”
“你跟他還用算這個?以身相許不就完了。”林曉琪奇怪地問。
“不是的。”雪容認真地搖搖頭,“我欠他的情就夠多了,不想在錢上也欠他的。否則我看到他總是……心虛。”
“你看到他心虛是因為自己老想著陳洛鈞吧?”林曉琪一針見血地說,“我看你應該問他借錢去。他怎麼說也是個明星啊,這點錢還不小菜一碟。我哪來的一萬五啊,一百五差不多。”
“別鬧了。”雪容無奈地說,“我跟他都好久沒聯係了。況且他也不會比你有錢。這兩年我都不知道他在幹嘛,應該日子過得也不好,現在連他本來住的那家酒吧都關門了,他說不定要流落街頭了呢。”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情不自禁地歎了歎氣。
林曉琪完全不能理解:“我以為他們娛樂圈的人個個都是富翁呢。”
“才不是呢。你以為這個圈子很好混麼。”
“那要不你賣點什麼值錢的東西吧。上次那條金項鏈應該可以值點錢。”林曉琪盡出餿主意。
“那點錢哪夠啊。”雪容鬱悶地說,“況且我才不要賣東西。”
“哦對對,我忘了,你當年把自己的紅木琵琶賣了,哭了整整一個晚上。當我沒說。”林曉琪豁然醒悟過來。
那把琵琶是她考完十級那年爸爸獎勵給她的,特意找全國有名的製琴大師定做的,背板的角落裏還刻著她的名字,可前年爸爸出事的時候,她為了籌錢付律師費,幾乎半價就把它賣了出去。
爸爸送給她最重要的東西,她都留不住。
“那孟良程的錢你就慢慢還唄,本來也沒看你有多著急,現在幹嘛忽然慌起來?”林曉琪又問道。
“我一直想早點還清楚的……”雪容剛解釋到一半,忽然被電視上的新聞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條關於陳洛鈞那個劇組的報道。年前出車禍的是載著他們導演還有製片人的那輛車,車子從積雪的山脊上翻了下去,司機和乘客無一生還。整部電影的拍攝也因為這起悲劇無限期延遲了。
新聞裏剛好在報道導演的葬禮,整個畫麵都籠罩著一股愁雲慘霧的氣息。
記者在采訪這部戲的男主角,陳洛鈞則站在畫麵的左邊,穿著一身黑衣,臉色沉重,比過年見到時又憔悴了不少。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站得筆直,仿佛無盡的荒野上一株被人遺忘的植物,離她那麼那麼遙遠。
雪容有偷偷地上過他的論壇,卻一條新的消息都沒看到,自從安迪的酒吧關門了以後,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在做什麼。
他沒有再聯係過雪容,仿佛除夕那晚他回來找她,抱她,吻她,都是她一廂情願的幻想,又或者隻是他心血來潮,一時衝動。
他大概根本不知道,他一個小小的舉動,也能傾覆她原先的生活,讓她的心遲遲回不到應該在的地方。
節後雪容的一個同事辭職了,一時沒有頂替的人,她一個人要幹兩個人的活,經常加班到很晚,雖然累,但偶爾也會暗自慶幸,對著成山的工作,也好過麵對孟良程無辜而關切的眼神。
一天她難得早下班,出門時正在琢磨晚上終於可以認真做頓飯吃了,卻忽然被一輛車攔住了。
車上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司機問:“您是江雪容小姐吧?”
雪容愣了愣,瞄了眼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那車的牌子雪容認識,很高檔。
“我是。”她緊張地點點頭。
“那麻煩您上車好嗎?有人想見你。”司機仍舊很禮貌地問。
雪容在腦海裏搜索了一下,如今她認識的人當中,能有這樣的車這樣的司機的,隻有兩個——陳洛鈞的爸爸和孟良程的爸爸。
不管是哪個,她似乎都得去。
她上了車,偷偷發了條短信給林曉琪,把車牌號和車型告訴了她。
車子載著她出了城,繞到了半山上,開進了一間環境優美綠樹成蔭的醫院。
她開始有些緊張了,可不管怎麼跟司機打聽,他都隻是笑笑不回答,安慰她不用擔心。
司機把車停在停車場,帶著她神神秘秘地在住院大樓裏繞來繞去,終於來到一層全是粉紅色的病房前,就打了個招呼走了。
周圍靜悄悄的,隻有走廊的盡頭站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隔著落地玻璃盯著一個房間看。
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女孩聲音問:“爸爸,都好幾天了,弟弟怎麼還是那麼小?”
“你以前也是那麼小的啊。”站在她身邊那個男人高大修長,微彎著腰,牽著她的手,語氣裏滿是溫柔地說。
“真的啊?那他是不是要好久好久才能長到我這麼大?”小女孩趴到窗上認真地往裏看。
“是啊,所以你要好好照顧他,他才能長得快一點。”
那個男人的身形雪容一點也不熟悉,可他那清亮溫潤的聲音,卻好像猛地擊中了她記憶深處的某個角落。
護士從房間裏抱了個繈褓出來,遞到那個男人手上說:“江先生,你兒子長得真像你。”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嬰兒,一臉幸福地抱在懷裏,轉過身來彎腰對小女孩說:“糖糖,你看弟弟的手多小。”
看清他的長相時,雪容忽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聲驚呼堵在胸口,遲遲不敢喊出來。
倒是他看見了站在走廊這頭的雪容,定睛端詳了她兩秒,接著揚眉微微一笑說:“小容容,誰說你一個親人都沒有了的?”
雪容按住狂跳的心,遠遠地叫了一聲“海潮哥哥”便不敢再說話了,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她從未想過世界上竟然還有跟她血脈相連的人,會這麼從天而降地出現在她麵前,她生怕自己一動,就打破了這樣一個她從來想都不敢想的夢境。
江海潮走過來,指指雪容說:“糖糖,叫小姑姑。”
“小姑姑。”糖糖清脆地叫了一聲,抬頭好奇地看著雪容。
雪容低頭盯著糖糖半天,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她看看江海潮,看看糖糖,再看看繈褓裏那個眉目都看不清楚的寶寶,笑著笑著,忽然又哭了出來。
“咦爸爸,小姑姑怎麼又哭又笑的?”糖糖奇怪地問。
江海潮輕聲跟她說,“去叫護士姐姐出來。”
糖糖乖乖地去了,帶著一個護士小跑過來,把江海潮懷裏的寶寶又抱回了育嬰室。
江海潮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雪容攬到懷裏,什麼也沒說,隻是任由她哭。
雪容不知是看見他激動,還是想到過去傷感,抱著江海潮哭得渾身發抖,卻停不下來。
糖糖不知什麼時候又走過來,仰頭拽拽雪容的衣角說:“小姑姑,你別哭了。”
被這麼小的孩子安慰,雪容終於不好意思了。她放開江海潮,轉頭對著牆壁擦幹眼淚,俯身摸摸糖糖眉清目秀的小臉,抬頭說:“海潮哥哥,你怎麼老得這麼快?女兒都這麼大了。”
“我上次見你的時候,你不也才十歲,現在都長成大姑娘了。”江海潮把她拉起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很久,才輕聲說:“容容,我早點找到你就好了。”
雪容笑笑,“現在也不晚啊。”
江海潮搖搖頭,“是我不好,這麼多年都隻顧著自己……”
“別說了。”雪容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我知道我爸爸跟大伯鬧翻了,你自己也發生了很多事。”
江海潮看著她,似乎不知該如何組織句子,良久才說:“我好像不記得你這麼懂事啊?”
“我也不記得你這麼多愁善感啊。”雪容終於從心底裏笑開了。
其實她有十幾年沒有見過江海潮了,可如今站在他麵前,那曾經的記憶都回來了。那時她還是個愛笑愛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連陳洛鈞是誰都不認識,人生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暑假放完就得回學校上課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樣一個成熟儒雅的男人,兩個孩子的爸爸,竟然是當年飛揚跳脫,帶著她四處瘋玩的海潮哥哥。
兩人麵麵相覷,一味傻樂。
“媽媽,媽媽。”糖糖忽然朝走廊那頭跑去,撲到一個皮膚白皙的女人腿邊,指著雪容說:“小姑姑來了,爸爸跟她兩個人都傻掉了。”
江海潮迎過去,皺著眉頭問:“你怎麼自己過來了?也不等我去接你。”
糖糖的媽媽扶住他的手臂,溫柔一笑說:“我沒事,出院手續都辦好了。本來想等你過來,可是實在是好奇陳洛鈞的女朋友長什麼樣,就忍不住想過來看看。”
聽見“陳洛鈞”三個字,雪容震驚地看看他們,想問什麼,又不知從哪兒問起,隻是下意識地跟了過去,站在兩人麵前。
“現在你看到了?就是為了這丫頭,陳洛鈞才滿世界地找我。”江海潮轉頭對著錯愕的雪容說:“否則的話我也不知道你竟然一直在A城,還有這麼個男朋友。”
“他不是我男朋友。”雪容小聲反駁。
江海潮似乎沒有打算跟她討論這個問題,隻是摟著自己的太太對雪容說:“還不叫嫂子?”
雪容不理他,“姐姐好。”
“你好。我叫張亦越。”張亦越握了握雪容的手,瞥了江海潮一眼,“還是叫姐姐好。叫什麼嫂子啊,土得不得了。”
見雪容臉頰上全是淚痕,她便跟她開玩笑說:“我們很有緣呢,陳洛鈞跟我是同一屆的校友,他考上國家舞蹈學院的時候,全校人都認識他了。隻可惜我認識他,他卻不認識我。否則他也不用找海潮找得這麼辛苦了。”
她說話時一直帶著溫暖的微笑,雪容整個人都情不自禁地放鬆下來。
“他就會自作多情。”雪容哼了一聲抱怨說,“誰要他瞎操心了。”
抱怨歸抱怨,她還是覺得心底湧過一縷暖流。她們家很久以前就已經跟大伯斷了聯係,前幾年聽說大伯也去世了,她自己都快忘了這些親戚,不知道陳洛鈞是怎麼在茫茫人海裏找到江海潮的。
可她才不要感激他。她隻是抱著江海潮的胳膊,又激動,又心酸,覺得有好多好多話說不出口。
江海潮揉揉她的腦袋,也有些悵然。
她像小時候那樣倒在他的肩頭,溫暖得不想起來。
那晚雪容終於又找到了有家的感覺。她跟著江海潮一家回去,把糖糖抱在腿上,說說笑笑了一整晚也沒有覺得累,最後就摟著糖糖,在小床上睡著了。
半夜有人來給她們蓋被子,她下意識地抓住那個人的手,叫了一聲:“阿洛。”
“我不是你的阿洛哦。”那人好笑地說。
“……爸爸。”她迷迷糊糊地改口道。
這回他沒有接話,隻是歎了歎氣,把她身邊睡得東倒西歪的糖糖抱走了。
那一夜雪容做了很多夢。夢裏她還是個小女孩,跟在陳洛鈞後麵一個勁地叫他,可他就是不回頭,她飛快地奔過去繞到他前麵,看見他懷裏抱著另外一個人,兩人吻得激情四射,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第二天早上雪容搭江海潮的車去上班,開到半路時,他忽然問:“容容,你是不是覺得我變化很大?”
“嗯。”雪容老實點頭,“要是以前有人跟我說,海潮哥哥會做飯,會哄孩子睡覺,還會這麼聽老婆話,我才不信呢。”
他笑笑說:“我也從來沒想過小容容長大會是什麼樣,更沒想到江家原來那麼多人,現在還有聯係的竟然隻有我們兩個。”
雪容看著窗外,滿不在乎地說,“其實我都沒想過還會有人認我這個親戚。”
她倔強地抿起嘴唇,沈默了好一會兒才轉回頭來,無比認真地說:“所以海潮哥哥,看到你真好。”
“那以後有人欺負你的話,要記得來找我。”他開玩笑道,“我一定幫你出頭。”
“那當然了。”雪容理直氣壯地說,“小時候你教我遊泳,害我嗆了那麼多水,我都沒讓你補償呢。”
“好好好,你要我怎麼補償?說吧。”江海潮無奈地看看她,生怕她腦子一轉,就想出什麼鬼主意。
“那個……”雪容忽然想到一件事,琢磨了一下,又沒好意思說。
“說啊。”
“沒什麼。先欠著,想到再說。”雪容嘿嘿樂道。
“那行。你好好想。”江海潮很爽快地答應了。
雪容下車的時候碰見了同事,人家見她一副笑逐顏開的樣子就問:“喲,小江,男朋友啊。”
“不是不是。”雪容笑得眼睛彎彎的,“比男朋友好啊,是哥哥。”
午休時,她打了電話給很久沒有聯係過的陳洛鈞。
他那頭很安靜,根本聽不出來是在什麼地方。
“那個……謝謝你幫我找到海潮哥哥。”她真誠而略帶客氣地說。
“嗯。你們聯係上了就好。”他很平靜地回應道。
她猶豫了一下問道,“我上次聽說你那部戲無限期推遲了?”
“嗯。”
“那你最近在做什麼?”
“沒什麼。休息一段時間。”他依舊很不在意的樣子,顯然是不肯跟她仔細說。
“哦……”雪容明白自己不應該再跟他糾纏下去,“那你忙好了,拜拜。”
陳洛鈞掛了電話,低頭出了一會兒神,推開房間門走出去,跟站在廳裏的兩個人說:“不好意思,我這房子不租了。”
“啊?”其中一個房產中介模樣的人走過來,把他拉到角落裏問:“是不是嫌租金開得低了?我去問問看房客能不能加一點。”
“不是錢的問題。”他搖頭。
“那你自己要住?”中介死纏爛打地問。
他還是搖搖頭。
“那你把房子空關在這兒?”中介奇怪地看看周圍,“裝修家具什麼都是新的,不住人,也不租出去,多浪費啊。況且長時間空著對房子也不好……”
陳洛鈞打斷他說:“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租了。你們請回吧。”
說著,他就拉開了防盜門送客。
中介帶著那個來看房的房客失望地走了,他便一個人坐回了沙發上,左手習慣性地支在沙發扶手上,若有所思地按著眼角。
一不小心,就坐了一整個下午,直到整個房間全都暗了下來,他才起身開了燈,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一個不大的盒子。
盒子裏全是陶瓷碎片,他一股腦地倒在茶幾上,彎著腰試圖把碎片拚起來。
可不知道是不是少了幾片,他怎麼拚,都拚不回一個杯子的模樣。
他拚得腰酸背疼,最後終於放棄了,拈起原來杯底上的一個碎片,盯著上麵的“容”字看了很久。
出門時他特地回頭看了一眼。房子裏該有的家具都一點點地攢齊了,連書櫥和碗櫃都塞滿了,可他還是覺得這兒空蕩蕩的,一點人氣也沒有,所以他這幾年來,一天也沒有在這裏住過。
剛出小區門,便有個人撞到他懷裏。
“聽安迪說你帶人來看房了?看得怎麼樣?”蘇雅笑眯眯地摟住他的胳膊。
陳洛鈞下意識地想躲,沒躲開,見周圍都是來來往往的住客,隻得拽著她快步走到門衛室邊的角落裏問:“你怎麼來了?”
蘇雅還是笑著說:“今晚剛好有空呀,聽說東城新開了家日本料理店,我想去試試。你陪我吧。”
“今晚我有排練。”他很認真地說。
“哎呀,那種戲也不知道哪天才能真的上演,請一天假沒關係的啦。我好不容易才約到麥先生的……”
蘇雅還要說什麼,陳洛鈞已經默默地推開了她的手。
“我有我的安排。”他聲音不大,隻是語氣中已經明顯帶著不快,“就算你覺得我做的都是無用功,我還是得去。”
說著,他就要走。
“洛鈞!”蘇雅緊走兩步拽住他,“為了幫你,我不知道求了多少人,說了多少好話,你就這麼不給麵子?”
他笑笑,“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想別人幫。”
“那你難道就一輩子演那些一張票也賣不出去的話劇?”蘇雅恨不得晃晃他的腦袋,把他搖醒。
“那又怎麼樣?至少那是我自己的心血。”他還是不為所動,“你要是真為我好,就拜托你別再替我操心。我隻想好好地站在我的舞台上,靠我自己的本事,用不著任何人幫。”
說著,他便再度要走。
蘇雅沒讓他掙脫,聲音裏帶著委屈:“我一心一意隻是想幫你,從來沒圖你回報什麼,你有必要對我這麼冷淡嗎?
他停了停要甩開她的動作,忽然冷笑了一聲:“一心一意想幫我?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當年你做過什麼自己清楚,我不說出來,不代表我忘了。何況從《當年明月》開始,隻要你有什麼新戲,總要把我拿出來炒一陣,你明明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我,我裝不知道,已經是對你仁至義盡了。”
蘇雅錯愕了兩秒,隨即坦蕩地笑了笑,壓低聲音說,“別說得自己好像多清高似的,難道你就沒有想利用我?那你為什麼從來不站出來說你根本就沒喜歡過我,我們根本就沒在一起過?為什麼不把我當年做的事也說出來?”
他眼中閃過一絲憤怒,神色卻依舊平靜,“我說這些有用嗎?我說了,你再可憐巴巴地否認,說我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豈不是給了你大好的機會抹黑我,抬高自己嗎?我不跟你們玩那套把戲,不代表我不懂遊戲規則。”
蘇雅起初被他說得愣住了,接著卻很快反應過來,也冷笑了一聲:“是因為那個丫頭吧?你這麼想跟我撇清關係,是因為那個丫頭回來了吧?”
陳洛鈞別過頭去,沒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蘇雅愈發確定自己的判斷,聲色俱厲地說:“行陳洛鈞,我告訴你,從今以後,我要是再管你再幫你,我就不姓蘇。排著隊想跟我套近乎的人多了去了,別以為你真那麼重要。”
她停了停又補充道:“不過你可別做什麼惹毛我的傻事,說出什麼我不愛聽的話來,否則斷了你自己的路可別怪我。”
陳洛鈞隻是看了蘇雅一眼,一言不發地推開她,一轉頭徑自走了。
蘇雅瞠目結舌地站在那兒,呆了一會兒才醒過神來,旁邊似乎有人影一閃而過,她條件反射地低下頭去,卻發覺已經來不及了,索性摘下本來壓住了額頭的帽子,微微一笑。
那張帶著明豔笑容的麵孔第二天就上了網。
“事業總歸有高峰低穀的,我相信有這麼多人的支持,洛鈞一定能走出這兩年的低迷。”配在這張照片旁邊的,是她一段情真意切的表白。
粉絲們看到自己偶像對已經落魄的情人如此不離不棄,情比金堅,一定都感動壞了。
雪容一邊吃午飯,一邊看著屏幕上陳洛鈞跟蘇雅拉拉扯扯的照片想。
吃著吃著,照片的背景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昏暗的燈光下,他們旁邊似乎有“每棠”兩個金色大字。
海棠花園?
陳洛鈞居然跟她在那兒?同居了?
她放下筷子,關掉了網頁,打開一個工作上的文件,一邊看,一邊繼續吃自己的飯。
那本來就是他的房子,他想跟誰住在那兒,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像是要特地把“陳洛鈞”三個字從她腦海中趕出去似的,孟良程剛好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問她晚上有沒有空去看電影。
她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掛掉電話以後,她對著孟良程的名字發了許久的呆,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這個人才是她的男朋友,這個人才是她應該關心在乎的人。
隻是冥冥之中,老天似乎不肯停止折磨她,沒過兩天,她在江海潮家吃飯的時候,就在娛樂新聞中又一次看到了陳洛鈞。
記者追在他身後問:“蘇雅比你紅,賺得比你多,你會不會覺得壓力特別大?”
他不知在往哪兒走,急匆匆的樣子,隻是回頭對著鏡頭看了一眼,眼神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緒。
記者還在窮追不舍:“蘇雅沒有在事業方麵給你一些幫助嗎?”
沒想到陳洛鈞忽然停下了腳步,正對著鏡頭,一字一句地說:“我隻會努力做好我喜歡的和我應該做的事,其他的老天自有安排。”
“那如果老天就是安排你們走女主外男主內的路線呢?”這回已經是赤裸裸的挑釁了,似乎就逼著要他說出“我願意做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這種話了。
“什麼狗屁節目嘛,這種不正規的訪問也能播。”江海潮拿遙控器要換台。
“別動。”雪容按住他。
她很想看看陳洛鈞會怎麼回答。
他一點也沒被這樣的問題窘到,而是揚了揚眉,謙和地一笑,反問道:“我跟蘇雅隻是普通朋友,你覺得談得上什麼誰主外誰主內的嗎?”
他眼底那簇熟悉的火花迸發出來,帶著難以察覺的傲意,直接把記者問得啞口無言。
雪容完全呆了,仿佛一整盒的鞭炮在她身體裏炸了開來,劈劈啪啪地震得她腦袋直響。
這麼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麵直接地回應他跟蘇雅的緋聞。她幾乎可以想象未來一段時間裏會有多少人那這件事當做茶餘飯後的話題,也可以想象蘇雅被這樣直接駁了麵子會多麼氣急敗壞。
即使早就意識到陳洛鈞跟蘇雅其實根本沒什麼,可雪容還是一直盼著他會給她一個直截了當的答案,隻是沒想到,真正聽到這個答案時,她已經沒有資格開心或是欣慰了。
電視裏的陳洛鈞對著鏡頭再度笑了笑,便轉身離去了。
哪怕經曆了那麼多浮浮沉沉,他的笑容還是如此堅定。
電視已經開始放廣告了,雪容卻還是死死地盯著屏幕。
“好啦,吃飯了。”江海潮給她夾了塊肉。
“哦。”雪容魂不守舍地嚼起來。
“容容,陳洛鈞說你是他姑姑的學生?”張亦越問。
“嗯。”雪容點點頭。
“我們學校當年都傳說陳洛鈞是孤兒,被他姑姑收養的呢。”
“才不是呢。”雪容搖搖頭,“他家很有錢的。他爸爸叫陳茂祥,海潮哥哥,你知道嗎?”
江海潮明顯一怔。
雪容看自己丟下的炸彈起到了效果,聳了聳肩說,“所以呀,他要是想當個公子哥啊總經理啊什麼的,簡直太容易了嘛。不過他跟他爸關係確實很差。”她蔫了一點下來,“他爸不喜歡他走這條路嘛。”
“那他的背景這麼久都沒有被人拆穿,還挺不容易的啊。”張亦越說。
“那是因為他還不夠紅吧。”雪容想想說。
“要是他真的紅了,容容你估計也要被人挖出來了。你看他跟蘇雅……”
張亦越的話正中雪容的心事。
她也知道這點。雖然她一點也不希望被卷到這些是非裏去,可是也不能希望陳洛鈞一直是個懷才不遇的三流小演員啊。
“反正我跟他又沒關係。他紅不紅關我什麼事。”雪容嘴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