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對他的愛,就是她最堅定最深刻的信仰
開始培訓的第一天晚上,雪容就拿一首《陽春白雪》把所有跟她一期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同學和老師都震了。一下台就無數人湧過來圍觀她的琵琶。
“時間有點緊,所以隻來得及練一首比較容易的曲子。”雪容跟人群解釋道。
大家又是一番驚訝,紛紛表示下次要再聽她表演。
她一邊四處跟人微笑道謝,一邊心裏苦笑著想,這次真是被Peter害得不輕。
慶祝開學的派對結束以後,她跟一群同學一起往公司總部旁邊的公寓樓走,一邊走,一邊低頭急著拿新換的號碼跟陳洛鈞發消息,漸漸地拖在了隊伍的最後麵。
眼看就要走到樓裏了,雪容剛想快點跟上去,冷不防地被人從後麵拽住了。
她一聲驚呼,下意識地回頭一看,發現竟然是齊諾。
“你……我……怎麼……”她驚訝地話都說不出來了。
本來走在她前麵的同學聽見她叫都轉回了頭,可是看見齊諾笑眯眯地低頭看她的樣子,又都心領神會地扭頭走了。
“驚喜吧!哈哈哈哈。”齊諾一陣狂笑。
雪容等他笑完,終於找到話說了:“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哈哈哈哈。”齊諾得意地快飛到天上了,“我來這裏做客座教授的。都來了兩個月了,一直沒告訴你。”
“什麼?你?教授?開什麼玩笑?”雪容也大笑起來。
“有什麼問題!”齊諾怒了,“我博士畢業了好不好!”
“好好好。太厲害了!”雪容還是忍不住笑。
“這是什麼?”齊諾指指她背上的琵琶問。
“不告訴你。”雪容假裝想逃,卻又被他一把拽住。
“喂!我大老遠的來找你,不請我喝杯咖啡嗎?”齊諾湊過來。
“下次好不好?我請你去吃飯。今天太晚了,好累。”雪容求饒。
“那你讓我現在回去啊?”
“你住哪裏?”
“倒是不遠……”
“那就好了啊。有機會的嘛。”
齊諾不太情願地答應了,又拽著她在樓下聊了一會兒,才勉強放她回去了。
回到自己小小的房間裏,開始整理還沒來得及拆包的行李時,雪容終於忍不住坐在地板上歎了歎氣。
她本來也不遲鈍,早就意識到齊諾的玩笑裏至少有那麼一點點是真心的,可是他們都默契地裝糊塗,才能把這種單純的友誼堅持到現在。隻是他現在居然追到了這裏,她覺得再也裝不下去了,隻是暗自希望他千萬不要真的來個正經的表白——畢竟他們還有合作的關係,她也不想失去一個朋友。
雪容唯一的辦法就是躲。
齊諾每次找她吃飯,她都裝作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一拖再拖,他有意見的時候,她就把自己排的密密麻麻的課程表給他看,什麼跨文化交流,媒體傳播技巧,甚至還有項目預算設定之類的,看得他兩眼發直,也就說不出什麼來了。
每拒絕他一次,雪容都會覺得深深地內疚。說不定齊諾隻是單純地找她吃飯而已,她卻自己心虛,老是不給他麵子。
隻是她賭不起。她已經花了太多精力來建築自己得來不易的感情,實在舍不得讓任何一點點可能的隱患毀了她的成果。
其實她跟陳洛鈞從一開始就是聚少離多的,哪怕是她到了A城以後,他也常有一出去演出就一兩個月不見人影的時候,她一向都能調節地很好,自娛自樂地很開心。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年多來,他因為工作很少,幾乎每天都有空陪她,搞得她反而不能適應現在的兩地分居了。
她不知道是因為這邊溫暖潮濕的空氣,是因為每天沒完沒了地被丟在全是英文和粵語的環境裏上課,還是因為總被齊諾騷擾而變得忐忑的心情,總之她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他,從早晨一睜眼開始,就要跟強烈的想飛回去的欲望鬥爭。
她天天纏著他視頻,他也好脾氣地答應了,隻要在家就上線陪她,哪怕不說話,一個人在這頭看書,一個人在那頭研究明天要上的課,也是好的。
她有一天晚上看著他的身影,一個沒忍住就哭了。
他一開始還沒看清,直到她飛快地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才發現她哭了。
“怎麼了?”他湊到攝像頭前問。
“沒什麼啦。”雪容覺得自己笨得要命,一邊慌亂地擦眼淚,一邊卻沒出息地流得更多。
“沒什麼怎麼哭了?”
“眼睛進沙子了。”她死不承認。
“房間裏哪來的沙子?”他追問。
“你好煩人啊。”她哽咽著說。
“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沒怎麼。”雪容惱羞成怒地扭過臉去,“想你了,不行嗎?”
他安靜了片刻,隨即溫柔地喚道:“容容。”
“幹嘛?”她還是拿後腦勺對著鏡頭。
“轉過來。”
“不要。”
“乖。轉過來。”
她沒什麼抵抗力地轉了過去,不太好意思地低著頭。
“真的想我了?”
“廢話。”
“那怎麼辦?”
“……不知道。”她抽泣著嘟囔了一句。
“你回來?”
“那怎麼行。領導會殺了我。”她抹淚。
他偷偷歎了口氣,“以前沒見你這麼脆弱啊。”
“那你眼睛上麵那個疤哪來的?”她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按了按眼角,會心一笑,“被小貓撓的。”
她含淚笑起來,又嘟著嘴說:“阿洛,你什麼時候有空來看我嘛……我這兩個月已經跟同學們開發了好多好吃的地方了,就等你來帶你去了。”
他考慮了一下,有些為難地說:“最近不行。”
雪容一下子泄氣了,“哦……”
“上次拍的電影下個星期上映,要開始宣傳了。”他難得有耐心地跟她解釋自己的日程安排。
“那是好事啊!”她強打精神地笑了笑,“要發現場照片給我看哦。”
他一笑,“不哭了?”
“誰哭了?”
他沒轍,“好好,沒人哭。”
“阿洛。”
“嗯?”
“等下你睡覺的時候把電腦放在枕頭邊上,不要關視頻好不好?”
“……”
“好不好嘛。”
“好……”他拖長了聲音答應道。
小小的要求得到了滿足,她頓時傻樂起來。
睡下去的時候,雪容看著視頻窗口裏他靠在床頭看書的身影,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不過她當時沒想到,看完這一眼以後,她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他了。
陳洛鈞在她來香港培訓前拍的那部片子,忽然間一夜爆紅。
這部小成本的劇情片本來完全沒有人注意,連宣傳和推廣都十分低調,卻在上映以後一下子成了票房黑馬,據說片子的故事精彩,節奏緊湊,結局意外,是難得一見的佳作。
陳洛鈞在裏麵演的是一個長期飽受失眠折磨的作家,雪容隻在網上看了預告片,就被他骨瘦如柴,眼神詭異的樣子嚇到了。
網上的評論幾乎一邊倒地都在誇獎他的演技和敬業精神,可是雪容一點都看不下去。
他們沒有親手摸到過他突兀的肋骨,又怎麼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再多的溢美之詞,都像是無關痛癢的隔岸觀火,而他到底吃了什麼樣的苦,除了他自己,恐怕誰都不清楚。
陳洛鈞一下子成了很多媒體的焦點,幾乎所有報刊雜誌的電影版都拿這部片子做了專題。
林曉琪有一次跟雪容聊天時說:“不過你家洛鈞哥哥也太討厭了吧,誰家的專訪都不肯接哎。我們跑電影條線的記者好幾次都撞得一鼻子灰。”
“哈哈哈,他平時話就少,哪能問出來什麼內容啊。”雪容和稀泥說,“不過你可千萬別把我給賣了啊。”
“當然了。你當我傻嗎?把自己的好朋友賣給八卦新聞?”
“嘿嘿,那就好。”雪容暗自慶幸。
她幾乎在網上看過所有陳洛鈞參加各種宣傳節目的視頻,鏡頭裏的他溫柔謙和,彬彬有禮,說話也滴水不漏,隻回答跟電影有關的問題,至於媒體八卦他的個人問題,他都小心翼翼地繞了過去。
他忽然開始馬不停蹄四處奔走,忙著宣傳通告,而片約也像潮水一樣地湧了過來。
幾乎每次雪容在問他做什麼的時候,他的回答不是“在路上”就是“看劇本”。
“這真是旱的時候旱死,澇的時候澇死啊!”雪容感歎道,“你看你忙得都沒空跟我視頻了。我隻能看二手娛樂新聞。”
陳洛鈞在電話的那頭淡淡一笑,“那些有什麼好看的。”
“蠻好看的啊。”她很賊地笑著說,“看你說‘有機會參加這部片子的製作我覺得很榮幸’這種套話還挺好玩的。”
“……”
“原來你也會說這種哄人的話啊。”
電話那頭傳來機場廣播裏的登機通知,雪容隻得乖乖地說:“該登機了吧?那先拜拜嘍。”
“容容。”他卻叫住她。
“嗯?”
他似乎想說什麼,猶豫了一會兒,又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第無數次叮囑道:“別老熬夜。不要亂吃東西。晚上睡覺……”
“被子蓋好嘛。”她接話道,“都聽了無數遍啦。換點新的好不好?”
“……”
“比如說‘我想你’、‘我愛你’之類的啦。”
“……”
“哼,知道你打死也說不出來。虧你還是演員呢,逢場作戲都不會。走吧,別耽誤了上飛機。”
“嗯。你自己乖一點。”
“知道啦。你也是。拜拜。”
“拜拜。”
雪容掛了電話,頹然倒在床上。
她一邊著實替他高興,一邊又單純地因為寂寞而有些失落。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因為他忙得沒空搭理自己就胡鬧的小女孩了,可那種一夜之間要跟所有人分享阿洛的感覺,還是不太好受。
還好她每天的課程都排得滿滿當當,下了課一群同學又總是約好了一塊兒出去吃飯聊天,忙起來的時候便顧不上一個人悲春傷秋了。
齊諾約過她無數次,她卻隻跟他一起吃過頓飯,好在吃飯時他們還是像以前一樣互相拆台,讓她害怕的事情,一點也沒有發生。
她大大鬆了一口氣,後來再麵對他,就自然多了。
放暑假的時候齊諾沒有回英國,而是憋在學校給他安排的公寓裏,號稱要發憤圖強,拚命寫書。他一投入起來,常常廢寢忘食,雪容見他一個人也沒人管,時不時還要及時打電話給他,提醒他吃飯睡覺。他有時寫得崩潰了,就會頂著一頭亂發來找雪容吃飯,隻是吃什麼都不合心意,不是嫌奶茶不夠冰,就是抱怨海鮮不夠新鮮,一肚子的小孩子脾氣,撒嬌耍潑,雪容也拿他沒辦法。
夏去秋來,雪容的課程也已經上完一半多了。
如果不是因為阿洛不在身邊,她想,她也許會愛上香港這座城市。
她愛這裏潮濕溫暖的氣候,愛這裏繁華都市和市井小巷並存的獨特氣質,愛這裏的整潔幹淨和井井有條。可是因為愛的人不在,這兒再好,也顯得與她無關。雖然她住過那麼多城市,可心裏的家,早已經停在了海棠花園那小小的一室一廳裏。
陳洛鈞的生日在深秋,他一向不是很在乎這些,這幾年又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從來沒有正經過過,而今年兩人根本不在一個城市,雪容一開始隻打算給他寄個禮物,直到她被論壇上的一個帖子吸引了注意力。
那個帖子裏的一群粉絲熱情高漲地要給他慶生,連他在什麼地方,在拍什麼戲都打聽地一清二楚,還約好了誰負責準備花,誰負責煮好長壽麵帶過去。
雪容看這個帖子看得都呆了。
也許是因為距離太遠了,她本來還沒有意識到他已經有了這麼多支持者,一下子如此受歡迎。跟這些姑娘相比,她這個正牌的女朋友——雖然是地下的——實在是太失職了,她隻知道他最近在拍新片,連他具體哪天在哪裏都有點稀裏糊塗的。
他生日那天剛好是周六,拍戲的地方離雪容也不是很遠,她算了一下,周六一早飛過去,第二天再飛回來,也不耽誤培訓。於是她注冊了一個賬號,跟帖報名了。
本來那個周末她跟同學們約好要一起去澳門的,隻得找了個理由,說去不成了。
“哦,是男朋友來了吧?”有人打趣她。
“沒有啦,要回去陪家人過生日。”她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那個周六的天氣很好,不冷不熱,風和日麗。雪容順利地到了跟網上那些粉絲約好碰頭的地方,一報自己的Id,就被塞了一塊KT板拿在手裏。
她們一共就十來個人,互相認識了一下,就開始分享打算送給陳洛鈞的生日禮物,有送書的,有送吃的,甚至還有送毛絨玩具的。
“你呢?”帶頭的一個叫“朝朝暮暮”的姑娘問雪容。
“啊?我……隻是來看看的,沒有帶禮物。”雪容裝傻說。
朝朝暮暮看了雪容一眼,似乎對她有些不滿,卻也沒說什麼,就招呼大家一起打車走了。
她給他買的禮物是個杯子。當年送他的那個歪歪扭扭的DIY杯子早就不知去向了,他說搬家的時候找不到了,她很怨念,代表要一輩子在一起的杯子,怎麼就被他給弄丟了呢?
她打算先偷偷地出現在他麵前,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然後再等大家走了以後一個人溜回去,單獨霸占他一會兒。
光是幻想一下陳洛鈞在粉絲團裏看見她時的表情,她就美得不行,一路上都在傻笑。
那個叫朝朝暮暮的領隊剛好跟她一輛車,一直在跟其他女孩子討論陳洛鈞正在拍的這部新片,還從包裏掏出一遝雜誌,一人發了一本。
那本雜誌裏有陳洛鈞上部片子導演的專訪,雪容一直在香港,根本沒有看到過。她不想在別人麵前顯得自己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就默默地把雜誌裝進了包裏。
朝朝暮暮打聽到陳洛鈞他們劇組今天是在郊外的一棟老式別墅裏拍戲,熟門熟路地帶著大家就找到了門口。
“你們等著,我去打聽一下。”她對大家宣布道。
雪容站在隊伍的最後麵,悄悄地往裏張望了一下。
隔著一扇厚重的鐵門,她隻能看見一棟別墅的上半部分,紅色的屋頂,五彩繽紛的窗戶,在午後的陽光下閃著光。
朝朝暮暮走回來,很肯定地說:“問清楚了,洛鈞他們劇組確實在裏麵。不過這裏安保管得很緊,不讓進去,我們就在這兒等他們出來吧!”
大家都表示沒有意見,跟著她走到大門邊上站好了開始閑聊。
聽了一會兒她們的談話,雪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蠢了。
她們談起陳洛鈞的語氣,都帶著深深的仰慕,說他怎麼帥,工作怎麼努力,為人怎麼謙虛有禮。
可那不是她的阿洛。
她的阿洛,是吃飯時給她剝蝦,天冷時罵她穿太少,不開心時一個人去跑步也不會跟她說的那個人。
她站在一群熱情洋溢的粉絲後麵,情不自禁地有點想逃。
可是來都來了,說什麼也要見他一麵吧。
雪容趁著上廁所的時候,偷偷給陳洛鈞打了個電話。
他沒有接,大概是正在忙吧。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關著的鐵門還是沒有任何要打開的跡象。
那個叫朝朝暮暮的女孩過一會兒就要去門衛那兒打聽一下,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天完全黑了以後,別墅裏有一個人走了出來,行色匆匆的樣子。
朝朝暮暮立刻跟上去,追著他走了很遠,才回來跟大家說:“剛才出去那個是去買晚飯的,聽說他們要連一場夜戲,搞不好要通宵。”
“啊?那我們豈不是見不到洛鈞了?”
“我們的東西怎麼辦?”
“我坐了好久的火車才到呢!”
人群裏一下炸開了鍋。
“不要急。”朝朝暮暮很老練地說,“我來找朋友想想辦法。”
說著,她就走到角落裏打電話去了。
雪容也趁其他人不注意,走到另一頭的牆角,又給陳洛鈞打了個電話。他還是沒有接。
朝朝暮暮十幾分鍾以後回來,神色得意地說:“我費了好大勁,終於聯係上他們劇組的人了。”
“那怎麼樣?他們什麼時候出來?”
“可能真的要拍通宵了,不過我朋友說可以幫我問問,看洛鈞能不能中間抽空出來一趟。”
人群裏一片歡呼,隻有雪容默默地低下了頭。
她手裏的那塊KT板上寫著他的名字,此刻在路燈下看來卻格外陌生。
她飛了上千公裏,隻是想見他一麵而已,卻沒想到這麼難。是她自己太天真了吧,以為一切都會像她想象的那麼順利。
不知道朝朝暮暮是不是真的認識劇組的什麼人,沒多久,陳洛鈞真的出來了。
夜幕已經完全籠罩了下來,郊外的路燈也不是很亮,大鐵門吱呀一聲拉了開來,他就這麼出現在了月色裏。
周圍的人一下子擁過去,雪容卻下意識地掉頭躲到了一棵大樹後麵。
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耽誤了接下來的工作,更不想發現他看見自己後卻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回去工作,隻好躲起來,偷偷地看著他被一群女孩子簇擁著,淺淺地微笑,跟她們合影留念。
幾個月沒有見到他的真人,他已經變了樣子。不光是恢複了正常的體重身材,眉宇間也重新帶上了那股淡淡的光彩,在明亮的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而迷人。
他臉頰的輪廓那麼熟悉深刻,就像她時常夢裏見到的那樣。
雪容真想衝過去,把那些環繞在他身邊的人一個個地扔開,死死地抱住他,看都不讓別人看一眼。
她咬著嘴唇,看著他跟每個人合完影,抱著一大推禮物回去了。
大家心滿意足地準備撤退,似乎沒有人留意到雪容根本沒過去。她還是走在人群的最後,默默地低著頭,抱緊了自己的包包,隔著布料摸著準備送給他的那個杯子。
沒走兩步,她的手機就響了,陳洛鈞終於看見了她剛才打過去的電話,撥了回來。
“你找我?”他心情不錯的樣子。
“嗯。”雪容往後退了幾步,跟別人拉開一點距離,“要跟你說生日快樂嘛。”
“早上不是說過了?”他笑。
“那你早上還吃過飯了呢,晚上不是還得吃?一年就過一次生日,不多說幾次怎麼行。”她努力笑起來,“可惜我都不跟你在一起,不能煮長壽麵給你吃。”
“你知道我不在乎這些的。”
她回頭看了眼被夜幕籠罩了起來的那棟小樓,歎了口氣,“可是我好想你啊。”
“你不是很快就回A城了嗎?”
“是啊。可是我回去了,你又不一定在啊。”
這回他沉默了。
她很希望他會說“我會回去陪你”,可是明知道他從來不會做沒把握的承諾,隻好自己給他個台階下,“不過你忙才好嘛。我一個人,沒人管頭管腳的,還比較自由呢。”
前麵的人已經停了下來在路邊打車,雪容隻能匆匆地說:“哎呀不跟你說了,在外麵跟人吃飯呢。”
有人攔到了出租車,熱情地喊雪容一起走。
她匆忙掛了電話,坐進了車裏。
其他人都在欣喜地互相交換著看相片,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雪容一個人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窗外。
她跟大家一起在市中心下了車,徑直又打車去了機場,改簽到當天最後一班飛機,半夜以後終於回到了香港。
從頭到尾,她都沒跟人提過這次略顯荒唐的舉動。
回到家以後,她才發現自己準備的那隻杯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裂了,也許是過安檢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吧。她呆呆地望了會兒杯身上幾條長長的裂痕,隻得把它扔到了垃圾箱裏。
接著她立刻就洗澡上床了,打算靠使勁睡一覺把不愉快的事情忘掉。
可是星期天一早,她就被電話吵醒了。
齊諾在那頭期期艾艾地說:“那個……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麼?”雪容翻了個身,半夢半醒地問。
“今天陪我出海。”
“什麼?不要。”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累死了,要睡覺。”
“拜托了嘛。”齊諾的語氣難得的卑微,“今天跟學校的老師一起出海,他們都拖家帶口的,就我一個人,多慘啊。”
“我真的好困啊。”
“船上睡嘛。到時候人家都一家人聚在一起,又好多小孩,都沒人陪我說話。”他使勁哀求,“我也找不到別人陪我。”
雪容被他說得心軟了,稀裏糊塗地就答應了。
“好吧好吧,你們什麼時候出發?我到哪兒找你?”
“我在你樓下啦。”齊諾終於笑開了,“早飯都買好了哦。”
雪容隻好爬起來,洗了個臉穿上衣服就下樓去了。
齊諾笑眯眯地舉著手裏的紙袋對她說:“熱吐司,給你的。”
雪容接過來,哼了一聲,“我其實比較想吃腸粉。”
“待會看到再買。”齊諾把她推進等在路邊的出租車。
齊諾的心情好得不行,一路唱著歌到了碼頭。
不知道是不是他提前打過招呼,他的同事們都把雪容當做是他的普通朋友,沒有一個人用曖昧的眼神看他倆。
雪容本來還有點擔心,這下終於輕鬆了下來。
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他們十幾個人上了遊艇,很快駛到了開闊的海麵上,雪容站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略帶潮濕的新鮮空氣,終於覺得神清氣爽,心情舒暢了起來。
齊諾拿著兩瓶飲料上來問:“你怎麼一個人跑上來了?”
“吹吹風嘍。”她攏攏頭發,“是不是不太好?”
“什麼不好?”齊諾聳聳肩。
“不合群啊。”
“哪有人管你。你想幹嘛就幹嘛。”齊諾笑笑說。
“那就好。”雪容笑著接過他拿上來的果汁,“這兩天書寫的怎樣了?”
“不太好。”齊諾皺皺眉,“昨晚一個通宵沒睡,也沒寫多少。後來就打遊戲去了。”
“哇,不太像你平常的風格嘛。”
“沒辦法啊,繆斯不肯來我家。”
“你把家裏打掃幹淨點,女神說不定就去了。”
齊諾撇撇嘴,在旁邊一張躺椅上躺下了。
雪容轉回身去看了一會兒海景,沒想到一回頭竟然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這下她更沒法回船艙裏跟他的同事們待在一塊兒了,隻能在船舷邊找了個位子坐下,從包裏翻出昨天拿到的那本雜誌,看了起來。
陳洛鈞那部電影的導演雪容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如今卻在電影雜誌上占據了足足八頁的位置,可見他也因為這部片子而一夜爆紅。
她對那些專業的理念沒興趣,隻是草草地瀏覽著文章,想找到陳洛鈞的名字。
“陳洛鈞當然是個非常敬業的演員。”
她很快就找到了。
“除了為這部戲狂瘦近30斤這樣人盡皆知的事情以外,導演蔡睿還給我們講了另外一個例子。劇中有一場男主角曲直在雨裏狂奔的戲,要從白天一直拍到晚上。陳洛鈞全身濕透地在十幾度的天氣裏跑了足足八個小時,最後收工的時候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了。‘最可怕的是,他結束以後跟我說,他的腳踝兩年多前演話劇的時候摔斷過,今天跑成這樣,估計明天隻能拍坐著的戲了。’蔡導一邊搖頭一邊大笑著說,‘我跟他說,祖宗,別說明天了,這禮拜咱都甭拍站著的戲了,回頭把你送進醫院了,我可就賠大了。’
“有這樣一個有多年舞台經驗和敬業精神的主演,電影剛一上就獲得口碑雙豐收,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連著八個版的訪問,提到陳洛鈞本人的內容就這麼一段。
雪容連著看了幾遍,一直看到幾乎都快把這段文字背下來了,才把雜誌丟在了一邊,趴在欄杆上,探出頭去吹著海風。
齊諾隻打了個盹就醒了,起來坐到雪容身邊,撿起她扔下的雜誌翻了翻,好奇地問:“在看什麼?”
“沒什麼。”雪容沒回頭。
他很快看出來這是本電影雜誌,壞壞地拽她的衣角問:“是不是裏麵有你男朋友啊?”
“沒有啦。”
“騙人,肯定有。”他站起來,把頭探到船舷外想跟她麵對麵地說話,卻猛然發現她滿臉都是淚水。
雪容被他發現了,隻好轉回身來背對他坐著,低下頭一言不發。
齊諾也沒說話,隻是跑去船艙裏拿了一盒紙巾上來給她。
雪容默默地抽了兩張擦幹臉上的淚水,又抬頭吹著海風。
齊諾小心地坐在她背後,想說話又不敢說,一副又委屈又一籌莫展的樣子。
“雪容。”他終於叫了一聲。
“嗯?”雪容回過頭來。
他遞給她一塊巧克力。
雪容笑了笑,接過來咬了一口,低頭捏在手裏。
“你想跟我聊聊嗎?”他很紳士地問。
雪容低頭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說:“沒事,我隻是累了而已。”
齊諾對她笑笑,在自己胸口比劃了一下說:“你知道,人的心上是有開關的吧?”
“什麼?”雪容抬頭皺眉看他。
“這裏……有個開關,你告訴自己,隻要按一下,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他一邊說,一邊自己左胸口按了一下,“像這樣,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就都忘記了。”
雪容被他幼稚的行為逗樂了,“你還有不開心的時候?”
“當然有。不過我的開關很好用而已。”
雪容重新低下頭去,想了想,也很幼稚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吸吸鼻子說:“好啦,關掉啦。”
齊諾嘿嘿的笑起來,“要感激我吧?”
“切,這招我早就會了,隻不過不像你這麼呆,還要按一下。我的開關說關就能關掉的。連這個都不會的話,碰到那麼多事情還怎麼活啊。”雪容不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