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隻缺一個駕駛員(1 / 2)

坐上宋丹的雷克薩斯的時候,莊言想起約會時滿頭大汗攔的士的樣子,宋丹總是會抱怨站斷腿。

所以宋丹提出分手的時候,莊言有久違的解脫感,因為他覺得,看著宋丹遭罪也是一種遭罪。

他那時候在準備博士答辯,關鍵時刻宋丹的分手電話釋放了莊言,他再也不必為了宋丹親密的男同事而暴跳如雷了,再也不必在宋丹的抱怨裏汗如雨下了。掛電話的瞬間,莊言認為自己得到了解脫。

兩天後,圖書館裏的人被淚如雨下的莊言嚇尿了。

莊言自己都猝不及防,翻書的時候,翻著翻著就失去了一切興趣,悲從中來不能自已。他很快意識到,兩天前某種自我保護機製像冰層雪藏了他的悲傷。兩天後,冰層融化,機製解除,驚濤駭浪的真實感受爭先恐後的湧上來,驚濤拍岸,恨不得把莊言拍死在岸上。

必須承認,在這個時候,莊言都沒有忘記裝逼,他仗著戴了眼鏡,機智地若無其事推開書站起來,扭頭走出圖書館,就像臉上嘩啦啦的兩條大河不存在一樣。

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他想到,隻要不做出明顯的動作比如擦臉,別人就看不到他的異常,畢竟水是透明的。

他前腳剛出去,門還沒關嚴,圖書室裏的同學就用亞光速掏出手機,開始發微信:

“莊言哭了!”

其實這事兒根本瞞不住,因為莊言沒辦法,他必須去喝酒,否則一分一秒都挨不過去。他不想玩遊戲,不想做研究,不想打籃球,也不想去泡妞。他需要的是一記悶棍或者類似的什麼東西,比如用高濃度酒精殺死他不想要的那一部分腦細胞。

然後他用紙巾處理了一下臉,目標明確地去便利店挑酒。他不斷拿起酒瓶查看度數,最後挑中一瓶老村長,一斤裝,五十四度,關鍵是這酒他看見同學喝過,芳香濃鬱,饞的不行。

莊言有肝炎,饞白酒很久了,終於能得償所願,於是拎著白瓷瓶的老村長,從便利店後門出去,開始找作案地點。

醉漢找喝酒地點是一件隨心的事情,取決於情懷。莊言比較嚴謹,他認真地在空曠的小區裏找到一處荒草叢生的小亭子。這裏有兩個優點,第一離開同學常走的那條路很遠,不會喝著喝著被熟人圍觀。第二離開他合租的房子不遠,這樣他就算喝傻了也不會曝屍荒野,爬回去隻要半個小時。

然後莊言用紙巾擦幹淨石椅,把手機放進貼身兜,坐在椅子上,擰開瓶蓋牛飲一口。

芳香醇厚的瓊漿墜入喉嚨,溫暖了他的胃,讓他分外暖心。

莊言知道白酒後勁大,見效慢,所以他肆無忌憚地一口接一口喝起來,豪放的像喝水。

漸漸地,他笑了起來,這笑停不住,越醉越笑,他害怕打翻酒瓶,攥著老村長的手更加用力,然後彎腰捂著肚子笑,躺在椅背上仰天笑,笑完滿足地歎一口氣,酒瓶移到唇邊繼續喝。

當他覺得白酒不再醇香,而是膩味得像肥皂水的時候,終於心扉打開,悲從中來,淚水像搖炸的可樂泡沫一樣湧出來,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

他哭的放心踏實,因為他突然發現,就算被看見也沒關係,去他嗎的。

就算喝傻逼了,專業沒忘,他越哭越舒服,魂飛魄散地想,難怪今天欲吐難吐跟感冒似的,原來是憋的。開閘放水真爽啊。

他從下午開始喝,放完水已是晚上。莊言覺得差不多痛快了,決定撤退。他頭重腳輕地搖了下酒瓶,隻剩下小半瓶,舍不得扔,拎著酒瓶扶著站起來,站在原地回頭看了石椅一分鍾,終於確定沒有落下什麼,然後像隻喪屍似的搖搖擺擺往出租屋走去。

一路上莊言聽到自己在笑,又忍不住落淚,全神貫注盯著路麵,反而覺得東倒西歪欲摔未摔的感覺真是太棒了。合租的同學開門的時候,被莊言的模樣嚇尿了。

“你的臉怎麼這麼白,你喝多少了?”開門的是班長,他厲聲問。

“沒多少。”莊言扶牆換鞋,把殘酒用心放穩在桌上,走到沙發邊,一跤摔進沙發裏。

然後他再也沒換過姿勢。

另一個同學走出來問:“怎麼了?”

班長說:“一斤裝老村長,他喝了有八兩吧。”

同學緊張問道:“臥槽?他那量,喝八兩?”

然後莊言不知為何,他幻想起自己奮發圖強走上人生巔峰後和宋丹重歸舊好的藍圖來。

再也不會因為經濟苦惱。

一定會讓她的父母滿意。

沒有層出不窮的問題折磨雙方的耐心,什麼煩惱都不是煩惱了吧。

那就沒有煩惱了。我會把一切都給出去,言聽計從,永不冷戰。

莊言哈哈大笑,時而抱頭竊笑像隻蝦米,時而抻直狂笑像一張弓。

班長知道今晚不能睡,他怕莊言醉死了。他停止了複習,去煮解酒茶,然後坐在客廳裏玩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