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言勉力在赤潮裏立住,少頃艙口透析液排空,露出個曼妙的人形來。莊言拿著無菌毯,看見黎塞留歪頭睡在駕駛座上,纖細的手垂在半空,指尖答答滴水;戰鬥服貼身勾勒漂亮的蜂腰,緊身衣兜著兩枚水滴墜在胸前、嬌豔欲滴,上麵橫亙的兩線褶皺,叫人手癢恨不得替她撫摩平。一雙圓潤長腿並緊歪疊著,單是線條輪廓就讓人氣粗耳熱,更何況是微微喘息起伏的真人?這漂亮得驚心動魄的勝景,看的人心潮澎湃、靈感激湧。手殘的想給她作詩,作不了詩的想給她畫像,兩樣都不會的人隻恨手裏沒有照相機,不能趁機拍一張供日後回味。
連護士的目光都在黎塞留身上呆滯了。
莊言對護士說:“她昏迷了,扶她到擔架上。”
護士匆匆去抱黎塞留,指尖剛碰到緊身衣,黎塞留無意識“嚶”一聲,細眉微挑,似忍痛楚。護士嚇一跳,停手回頭看莊言。
莊言麵露惻隱,低頭看著燙傷的手心,不忍同情道:“高溫蔓延到駕駛艙,可見機體創傷之重。她與機體建立了神經分子鏈接,機體的創傷會如實反饋,讓她感同身受。”
他機械地說一陣,突然意識到言之無用,回頭伸手討要:“給我神經鎮定劑。她在劇痛中陷入了大腦保護性昏迷,但是神經保持了高度敏感,你碰她就痛。打一針給她緩緩。”
護士低頭翻出一支密封的帶藥注射器,遞給莊言時囁嚅問:“有……有多疼才會保護性昏迷?臨床分娩都沒幾個昏迷的。”
莊言低頭撕開注射器的密封包裝,抬頭逼出幾滴藥水,走過去給黎塞留打針:“右邊身子烤得需要三束消防泡沫來滅火,有多疼呢……你吃過烤羊腿沒?在熊熊大火上轉得滋滋冒油的那種。把羊腿換成是自己的胳膊,隨便感受一下。”
護士打個寒戰。
莊言低頭隔著緊身衣,垂直下針,斜斜一挑,一管藥推完,黎塞留竟沒察覺疼痛。莊言抬表數了兩分鍾,估摸著藥物見效,要去抬黎塞留出艙時,她茫然昏睡的俏臉卻突然有了表情,眉頭緊蹙,櫻唇忍痛輕抿,慢慢睜開眼睛。
莊言瞧見她抱胸打冷顫,就將無菌毯裹住她,安慰道:“結束了,我們還活著。”
他指尖剛碰著黎塞留,她被針紮了似的,哆嗦一下,“哎呀”叫一聲,往椅子裏一縮,蹙眉擰緊,鵝蛋臉忍痛憋紅,櫻唇委屈地抿著,睫毛顫顫,垂目不敢看他;並腿蜷縮時,像害怕他碰觸,宛如蜷在窩裏瑟瑟發抖的幼犬。
莊言第一次見黎塞留露出楚楚可憐的真麵目。他記住了女神的揮灑自然,習慣她的溫柔禮貌,接受了她咄咄逼人的布道和堅定不移的逞強,反而忘了她身為女孩子的本質。
怕疼,怕碰,宛如晶瑩的豆腐,細嫩嬌弱。她凱旋時總是威風凜凜,誰卻見過她蘇醒時這顫如晨露的可憐?
戰爭是男人的事情,怎麼可能指望一個女孩子不怕疼啊。偏偏是這個低眉垂目的姑娘,那奮不顧身的英勇和曆曆在目的犧牲,都果決得讓男人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