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這種地步……難怪啊,難怪那討厭的會這麼護著這丫頭。
淚水洗淨富貴的明麗雙眸,她淚中帶笑的。「不痛,一點也不痛,隻要能救少爺,富貴把頭磕破了都沒關係。」一說完,她又繼續磕頭,好像磕得愈重,少爺的福氣愈多,眾鬼不來、神佛賜一福,保他一生康泰。
「妳……」看她這樣,眾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富……富貴,起來……」
無人聽見幾近蚊鈉的輕喚,隻有富貴驚喜地一跳,在大夥不解及錯愕的目光中,快步地奔至歐陽靈玉身爆舉止輕柔地扶起他。
驀地,在場的人都明白了。
他們肯定是心意相通,才能這般有默契。那麼,凶手應該真的另有其人吧?
「傻……傻富貴,誰叫妳磕……磕頭……」這蠢丫頭還是不聰明,存心讓他心疼。
她哭著,「富貴不傻,富貴救少爺。」
「還不傻,額頭都流血了,妳再……醜下去,少爺就……就不要妳……」好傻呀!傻得令人舍不得。
氣息微弱的歐陽靈玉吃力地睜開眼眸,失去光澤的黑玉瞳仁不再燦亮如星,黯淡混濁地布滿一條條紅絲,甚為可怖。他用著剩餘的氣力舉起手臂,纖長美指輕撫她血跡斑斑的玉額,即使力氣不足也擔心弄痛她,款款柔情盡訴眼底眉間。
「富貴不醜,少爺不會不要我,我相信你、相信你說不會丟下我,要富貴陪你一輩子……」她抽噎地拭去淚,笑得好開心。「少爺也陪富貴,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們都會在一起。」
他聽了,也笑開懷,「妳這顆豬腦袋終於裝進點墨水了,果然讓妳習字臨摹有些好處……咳咳,好……很好,上窮碧落下黃泉……少爺做鬼也:……也帶著妳……」
這讓人疼惜的丫頭嗬!他真想抱緊她、貼著她柔膩耳畔傾吐愛語,低語綿綿地告訴她,這浮華世間若有值得留戀的地方,那便是珍貴無比的她。
樸實無華的美玉不需雕琢,維持原石的樣貌反而更迷人,隻有識貨的人才懂得挖掘,一眼便瞧出石心裏的淡淡光華。
而這顆樸玉是他的,他會牢牢地握住,雖然還是傻呼呼地,可是擁有最無偽的純真,清澈如湧泉。
「嗯!不要丟下我,我愛你……」她不再自稱富貴,單純以一名女子的心在愛他,她知道這是少爺愛聽的。富貴的眼裏隻有她心愛的男人,再也看不見其它人,什麼時候一屋子的人全體貼的走光了也沒發覺,默默地凝望益見慘白的臉,軟嫩的手掌不斷摸撫著他。
看到奄奄一息的他,她胸口反而不疼了,因為她知道再也不會有主子能丟下她,滿滿的心窩盡是一個他,他活,她緊跟著;他亡,她死也跟。
聽到那句由心底發出的蜜語,歐陽靈玉的眸底驟閃亮采。「要記住,往後妳不是丫鱖我也不是妳的少爺,妳隻是我的富貴,而我是……」
「我的。」她倏地握住他的手,深情如海地放在頰邊摩掌。
「是的,是妳的……」他的氣息愈來愈微弱,眼皮沉重得快睜不開。
「富貴,叫聲玉……玉哥哥……」該死的,他想再看她一眼,不要這麼快……
噙著淚,富貴嗓音低柔地輕喚,「玉哥哥。」
一片梧桐葉順風飄落,半開的小白花搖曳枝頭上。
「富貴呀!我的富貴,等玉哥哥好了,我帶妳去找妳日思夜想的親人,妳不是一個人,還有我……」不管她想要什麼,他都會為她找來。
「你就是我的親人,最親最親的親人,隻要你能好起來,我可以不要……其它親人……」她在心裏跟姊姊們道歉,現在她的心很小很小,隻裝得下最重要的人。
「富貴……」聽著最真摯的言語,就是……死也瞑目了。
驀地,發冷的身軀劇烈抽措著,一口腥紅鮮血再也克製不住的湧上,噴向淚水難幹的富貴,怵目的紅像在預告他的死期。
「……不要呀!玉哥哥,你不要死……血……好多的血,快救救他……救他……不能……不能死……」
一聲淒厲的叫聲從屋內傳來,雜遝的腳步聲飛快奔至,最是心急的歐陽靈雲衝在第一位,內心的不安積到最高點。
陡地,他步履趨緩,慘淡的臉上滿是哀傷和悲痛,那雙泛著波光的眸子凝視著不再耍著蠻性的三弟,以及倒在他身上、滿身是血的丫頭。
傷心過度的富貴昏厥了。
無星的稀微月色。
宛如死人一般的歐陽靈玉安靜地躺著,毒素蔓延至絕豔玉顏,一條一條的黑絲恍若最陰毒的蟲子,慢慢地爬上讓世間女子癡迷成狂的美麗。
他是無憂的,聽不見悲切的低嗚聲,也看不到滿室的愁雲密布,微弱的燭火如同他幾乎消失的氣息,一閃一滅,摧殘著眾人的心。
似死卻未死,想活活不了,他這口氣就靠渡塵老和尚早年給他的丹藥吊著,來來去去的大夫歎氣,沒人敢抱持希望。
傷了心的富貴真的傷了心脈,心力交瘁的她比誰都難受,她從少爺吐血後便昏迷至今,似乎放棄了活下去的機會,雙目緊閉,等著她心愛男子的魂魄將她帶走。
每個人,每一顆心都在床榻前守著,不讓拘魂勾魄的陰間使者靠近。
更夫敲著鑼,三更天。
黑夜中,本是靜謐的,可卻有兩條鬼鬼祟祟的人影壓低身子,徐緩地低身潛過眾人群聚的窗欞,隔壁的小屋。
「小……,我們真要這麼做嗎?要是被人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
「噓!小聲點,妳想把所有人都引來嗎?」這也怕那也怕,難怪成不了大事,隻能當個下人。
體型較為壯碩的黑影縮了一下,困難地發出低音,「那這東西要放在哪兒?」
暗淡的月光射入屋裏,一青一白的兩隻白玉瓷瓶映著森綠色。
「妳跟那丫頭一樣傻不成?要嘛枕頭底下,塞裏邊點,要不櫃子裏也成,拿兩罐矮瓶子擋著,做得像點。」凡事都要人教,到底誰才是。
「是!。」不敢點燈暗中摸索,心驚膽戰的婢女將兩個瓷瓶塞入軟枕,大氣不敢喘一下。
想要人死的方法有很多,一是立即斷氣一了百了,一是死得不明不白,背著汙名下九泉,到了閻王老爺麵前也不知該如何告陰狀。
金富貴就等著含冤莫白吧!
楚玉君冷笑著,「哼——這次非得要她一命歸陰不可。」敢礙她的路就得死。
聽著她陰毒的聲音,良心未泯的秀菊抖著身子,「小……,不能放過她嗎?我們趁歐陽家的人還沒察覺到是誰下的手前借故回府,他們不會查到我們身上的。」她真的很怕東窗事發,平時跟著頤指氣使不覺有何不妥,可害人是頭一回,她抖得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妳擔什麼心?沒用的丫頭,我要這麼回去了,什麼時候還能等到嫁給歐陽靈玉?」她太天真了,也不懂這時機對她們有利。
表麵上,大家不去計較,依然待他們如座上賓,可私底下怎麼可能不心存疑慮,畢竟那碗冰糖蓮子出自她的手,想避嫌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