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魯智深大鬧野豬林 豹子頭棒打洪教頭（4）
柴進和莊客們看著場上的林衝和洪教頭，兩個人都靜止般的一動不動，一個用冰冷的眼神和手中的棒子向前直指，另一個掩在十數根棒子之後，漂浮在空中再也動彈不得，他們也被這樣的場景所攝住，連呼吸都變得輕淡得不可聞。
林衝忽然又輕輕的歎了口氣，眼神裏又是一陣直達人心的憂傷閃過，當“豹子頭”的眼神再次變得冰冷的時候，身形已經出現在了那些棒子的後麵，出現在了洪教頭麵前，“撥草尋蛇勢”的反用，不是向地而是指天，林衝一棒掃在了洪教頭眉骨上，洪教頭慘叫一聲從空中掉了下來，向著人叢中滾出很遠。那十數根棒子這時忽然重新獲得了重力，一齊都掉了下來。觀眾們呆了一呆，才響起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和喝彩聲。柴進大喜，叫快將酒來把盞。眾人看了這樣一場好鬥，都道，“豹子頭”林衝果然名不虛傳，雖然沒有看到他使出一招半式的“林家槍法”來，但是你看他擊敗洪教頭的最後一招，並不複雜並不華麗，其實高妙得很，這就是武功的境界，境界高了也就不拘泥於招數，再簡單的招式也能運用的高妙，招式都是死的，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每個江湖人都從內心裏歡喜，柴進叫道，“多取酒食來，今夜我們要盡興吃酒。”
洪教頭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摸摸自己的眉骨，一點傷痕也不見，自知與“豹子頭”在為人和武功的境界上相距甚遠，再也無顏呆在莊上，投別出去了。洪教頭自始至終，在江湖上沒有他的響亮的名號，像洪教頭這樣的高手甚至比他還要高出幾個境界的高手，卻從來沒有過名震江湖的，不知還有多少人。
柴進莊上的那些江湖好漢吃了一夜的酒，大家吃酒相談，林衝擊敗洪教頭的那精彩一幕，如今江湖上的各路高手、各種秘聞，金庸大俠、古龍大師時代的刀神劍神、以及他們的英雄事跡都是說不完道不盡的談資。次日天明，吃過早飯，林衝依舊戴上枷，柴進給林衝寫了兩封書信，將昨夜二十五兩銀子的利錢和許多銀兩齎送林衝，又送了兩個公人銀兩，柴進道，“兄弟安心去，過幾日我使人送冬衣給兄弟，兄弟的所需所用都不必掛在心上，我自會派人給兄弟送去。”林衝謝道，“如何報答兄弟。”柴進帶領莊客送出林衝一程又一程，才轉回莊上去。
兩個防送公人以及“豹子頭”林衝來到滄州牢城，兩個公人董超、薛霸交接完畢，自回京城去了，這兩個人是絕不能留的，後來高俅他們的組織自然就將他們除去了。
滄州的牢城和天下所有牢城一樣猛惡，天下的正大光明總有其相通的良善麵，天下的卑鄙陰暗卻有著各自醜惡的特點。林衝被發放在單身房內，牢內其他的犯人都來看覷林衝，無非都是些善良懦弱的人自己都不知道怎麼進的大牢，什麼時候成為別人的炮灰，和林衝來訴苦；同樣善良卻武藝高強的江湖人來奉告林衝道，“此間的官營、差撥，和別處的沒有什麼不同，他們一心從犯人身上撈錢，你隻要送給他們銀子，包管你安穩無事，要是沒有錢送給他們，他們保證把你折磨得七死八活。”當然還有無論是否江湖人的小流氓小惡棍，在監牢裏也要做一霸，向林衝勒索銀兩。不過如果沒有很好的武力，想成為惡霸也不可能，武力最強的當然是江湖人，所以大部分流氓惡霸都是江湖人，江湖是最複雜的地方，江湖中什麼人都有，江湖可以最純潔光明，也可以最陰暗墮落，大部分還是灰色地帶。
那些惡霸們在向林衝索要銀兩時很奇怪林衝那種眼神，那眼神裏不是他們往常所見的恐懼或者憤怒，那種眼神裏流露出一種他們領會不了的情感，他們也感到心底的一陣憂傷，這讓他們很煩躁，甚至於大發雷霆，他們惡狠狠地瞪了林衝一眼，握著幾兩銀子怒哼哼的離去了。後來他們聽說新來的犯人是江湖三大翹楚之一的“豹子頭”林衝，他們大笑道，“怎麼可能，就那個撮鳥，被我們馴得服服帖帖，哪有一流高手的樣子。”他們不懂林衝眼神裏的悲憫，為自己，為其他的江湖人，也為整個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