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衛霄跟著腦海裏的聲音念著佛號,他記得剛掉入赤河的時侯,仿佛被丟在蒸鍋裏熬煮一般,難受得恨不得立刻死去。但衛霄亦奇怪,自己居然還有痛感,要知道,被燒沸的湖水比岩漿還要炙熱,幾乎可以瞬間把人融化,為什麼他的意識沒有在須臾中泯滅呢?
之後,赤水淹沒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衛霄覺得自己好像是個火球,那已經不是疼痛了,而是一種魂魄都要被炸裂的劇痛感。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麼痛楚的時刻,周圍竟有無數的雙手開始撕扯起他的血肉,那指爪一挖一抓每每牽出縷縷的生疼,疼得衛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為什麼自己還不死?為什麼還要受這樣的煎熬?
衛霄以為自己哭了,他能感到眼角流出的淚滴。可是,他的身體應該早在沒入赤湖的那一刻燒毀了才對啊?衛霄不想死,但是他太疼了,疼得寧可不再有知覺。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就當衛霄生死兩難之際,忽然聽到一遍遍的佛吟聲,這些聲音好似不是從耳畔傳來的,而是本生就刻在他的腦中,直接從他的靈魂裏湧出來的。
衛霄很疼啊,疼的什麼都顧不得。而且,因為算命先生的事,衛霄對道啊、佛啊之類的都沒有好感。因此,對突兀響起的佛音根本不做理會。但念佛的聲音太大了,甚至越來越響,響的衛霄受不了。宛若每念一聲佛號,都砸在衛霄的魂魄上。衛霄沒辦法,無意中跟著念了兩句。沒想到,自己那猶如炙燒般的靈魂,突然被一股清涼感包裹其中,所有的疼楚都被隔絕在外。
衛霄不知道是為什麼,但不妨礙他繼續念佛的求生本能。其後,衛霄摸索到了之中的關竅,隻要他念佛,就不會疼,可隻要一停,那股撕碎靈魂的疼痛立刻又會侵襲而至。為了不受苦,衛霄隻得一遍遍的詠誦佛號,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到最後,衛霄便是放空思維,腦海中亦會自發的念起佛來。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衛霄不知眼下已經過了多少年,山洞裏根本沒有日月交替,與寒暑之分。衛霄隻知每日不停的念佛,直到有一天,他居然又可以看到洞中的一切,才讓衛霄漸漸麻木的心又活了起來。
他仍在當初死去的赤湖中,但他卻可以把洞裏每個角度的情形都收攏在眼底。令衛霄奇怪的是,頌苖、王偉、男人居然還沒有出去,也沒有死,仍在斷崖上爭執。之後,橫屍一旁的李師傅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居然也同沈繹一樣被寄生了,衝著頌苖三人噴射金蚰。
男人似乎想逃,頌苖卻衝他開了一槍,即在這霎那間,男人的七竅和被開了洞的後腦勺竄出無數的血絲,整個人一下子成了異形,嚇得衛霄險些忘了誦佛號。接著,衛霄看到麵目全非的男人掠向頌苖,頌苖用王偉做擋箭牌,自己把李師傅撞下斷崖後,就往石板上走。
直到頌苖踏上石板,衛霄才發覺,赤湖之中不知何時已遍布冤魂,一個個血淋淋的尖叫著,互相挖著對方殘破的肢體吞咽,又四處飄蕩攀爬,試圖尋找新鮮的血肉。.
衛霄感覺這些冤魂都敬畏、懼怕著自己,而自己竟衝出湖麵,一下子升到半空中。甚至,就在頌苖伸手可及之處,麵對著她。頌苖好像要過來抓住他,衛霄當然不願意,可他似乎不能動。正焦急間,衛霄看到數不清的冤魂飄至空中,你一下我一下的撕扯起頌苖的血肉。
洞內逐漸昏暗下來,衛霄腦海內的佛音淡去,衛霄卻不敢停止念佛,仍有條不紊的詠誦著。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衛霄能感覺到,洞裏的溫度正不停的升高,眨眼間,頌苖、王偉和那個陌生的異形都被燒成焦炭。而山澗內數不盡的冤魂卻不再哀嚎,一個個定在原處,昂首仰望著自己……不知時過幾許,冤魂盡入湖底,衛霄亦再次複沉於赤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