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鼎虞瞅了孫子一眼,即使再不滿,目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隻得瞪視著縮著腦袋的兒媳,冷哼著點了點頭。
喀嚓。
誰?
除卻床上的衛霄,房內的眾人紛紛探向被打開的房門。卻見沈惠茹魂不守舍地站在病房門口,孔知心以為她怕得不敢進門,有心要諷刺兩句。誰知,沈惠茹突然來了個未語淚先下,哭了半天也不說話。最後,還是她身後的方美玉把人拉開,抿了抿唇,用通紅的眼睛望著聞家人道:“朵朵去了。”
短短的一句話,把聞家人都打懵了不說,就連躺在床上的衛霄,都驚呆了。怎麼會呐?衛霄知道沈惠茹的女兒被壓得透不過氣,很可能會生一場大病,但沒想過對方會死。
“君耀!”聽到方美玉宣布的噩耗,沈惠茹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撲到聞君耀懷裏,哀聲痛哭。
“怎麼回事?”聞君耀摟著沈惠茹的肩,滿臉陰沉地凝注著方美玉道。
方美玉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吸了吸鼻子道:“朵朵睡在沙發上,我和惠茹在一邊說話,不知怎麼的,朵朵突然臉色發青,氣都喘不過來。我和她媽急得團團轉,給醫生打了電話之後,陪在朵朵身邊,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候剛巧親家母來了,惠茹的心掛在朵朵身上,急得亂說話,得罪了親家母,兩個人吵起來,我勸也勸不住……等醫生過來了,親家母還要醫生先給天傲看,掙了好一會兒……嗚嗚……醫生說來晚了一步……”
孔知心好幾次想打斷方美玉的話,都被聞鼎虞的眼神壓製得不敢開口。但方美玉的混淆視聽,簡直要把孔知心給氣傻了。剛聽到朵朵死訊的那一霎,孔知心就知道,今天不管沈惠茹做錯過什麼事,都不會受罰,更別提送回娘家了。
可孔知心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敢當著她的麵潑髒水。孔知心忍了又忍,依舊沒忍住,指著方美玉大聲喝道:“方美玉,你竟敢胡說八道!你們根本沒告訴我,朵朵病得這麼重。你女兒剛剛為什麼擋在外麵不讓我進去,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朵朵一直好好的,為什麼會生起病來?不會又是你兒子幹的好事吧?傷了天傲不說,還害了朵朵。你們沈家到底和我們有什麼仇啊?要下這麼狠的手,讓聞家絕後!”
“親家母,你怎麼說得出口哦,你……”
“別叫的我親家……”
咚咚咚!
“吵什麼吵,丟人現眼。都給我閉嘴!有什麼事,回去再說。”聞鼎虞重重地敲擊拐杖,讓眾人住了口,接著厲聲吩咐道:“鑲玉,你去找兩個看護來,讓她們好好照顧天傲。我們回去吧。”
聽著離去的腳步聲,衛霄的心很冷。聞家這些人,竟把兩歲的孩子獨自留在醫院裏。雖說請看護吧,但看護能比得上親人的陪伴嗎?何況,他的眼睛都看不見東西了。
就算聞鼎虞、聞鑲玉他們年紀大了,沒精力照看他,聞君耀也因為女兒的事,分不出身來。可是,聞家難道不能抽出一兩個平日照顧他的女傭來陪他嗎?
唉——!
衛霄輕輕歎了口氣,眼下的情形,已經能預料到他今後的人生了。衛霄舉起小手,摸了摸逐漸消卻疼痛的眼睛,不知為什麼,衛霄沒有因為突然的失明而產生懼怕和焦慮的情緒。衛霄猜測,可能是這些年來,一直詠誦經書的關係,讓自己的心境平和了。但是,衛霄自言自語的呢喃道,他不想眼睛看不見啊……
衛霄想著想著,思緒漸漸渾濁,嘴裏無意識的念起佛來。“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午夜,衛霄感到口渴,而迷迷蒙蒙的醒來,他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了。衛霄下意識地張開雙眼,房間裏很黑,隻有床頭邊的窗戶外躍入幾縷雪白的光芒,是圖元星的衛星‘舒鬱’灑下的,白沙似的一片,很是美麗。衛霄卻沒有心情欣賞,他透過白光,看到桌邊的躺椅上睡著個人,便扯開嗓門叫了幾聲。
“水,水,喝水!”
衛霄已經想好了,不能說話是個致命傷,為了自身的安全考量,他現在必須一點點開口說話了,就從眼下的這一聲開始。眼下?咦!後知後覺的衛霄忽然發覺自己能看見了,而且看得比往日更清晰,連黑暗中的角落都能看得分明。這份喜悅讓衛霄高興地忘乎所以,直到水杯遞到自己麵前,才抬起小腦袋,想衝著對方笑一個表示謝意。
一個眼珠爆瞪,青紫著臉龐,舌頭拖出半尺長的女人,冷冷地俯視著床上的衛霄,手裏拿著半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