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倉庫,與之前衛霄身處的房間一模一樣,大量廢棄的桌椅,和破舊的鋼琴與損壞的手風琴、肮髒的布料、矮櫃。女人跨入門檻,走到矮櫃處拉開櫃門,提起其內的兩大捆毛巾後站起身,讓小女孩跟著她一起出去。離開時,女人沒有關門,半路上碰到幾個扛著大紙箱的人,女人點了點下巴,示意對方把紙箱子搬入倉庫內。
女人走到樓梯口半抱半夾著毛巾上樓,讓小姑娘自己到花園裏去玩。女人走後,小女孩跑到園子裏,再次遇上了方才與她打鬧的小男孩。小孩子的氣去得快,馬上又玩在一塊兒了。不知兩人說了什麼,小男孩與小女孩猜拳,小男孩輸了,背過身去數數,小女孩往左右看了看,仿佛突然想到什麼般的,飛也似的躥進了大樓內直奔倉庫。倉庫裏半個人影都沒有,倒堆了不少紙箱子,小姑娘看到開著的矮櫃,快步上前躲了進去,並合上了櫃門。
躲在漆黑的矮櫃中的小女孩沒多久就聽到腳步聲,小姑娘以為是小男孩來了,捂住嘴一聲也不吭。過了許久,等煩了的小姑娘撅了撅嘴,想要出去。沒想到,手一推門卻沒開,好像被什麼壓住了一樣,不管她用多大的力氣,都推不開門。小女孩嚇得哇哇大叫,哭得滿臉都是淚花,卻無人應聲。小姑娘不停地叫,不住地哭,最後連喉嚨都喊啞了,又驚又懼之下,昏倒在悶熱的櫃子裏。
小姑娘重複著醒來、哭喊、再次昏迷的慘劇,直到她的喉嚨紅腫,無法再發出任何聲音。天氣很熱,矮櫃中的溫度更高,就像一個燒鍋似的,炙烤著其內的事物。小姑娘渾身都是汗,更糟糕的是她還在發熱,嘴唇都開始幹裂了,卻沒能喝到半口水。小姑娘的唇瓣蠕動著,看她的口型似乎再喊媽媽,但就是把耳朵貼在她的嘴邊,也聽不到一絲的響聲。
漸漸的,小女孩的眼皮不動了,胸膛也不再起伏。沒多久,她的皮膚開始潰爛,不知從哪裏鑽入的蒼蠅聚集到小姑娘身上,繃了她滿身。屍水慢慢滴落,櫃子裏到處是沾粘物,黏液中藏著千百隻蟲卵,正在快速的孵化。蛆蟲從卵中鑽出,扭著細長的身子攀上*的血肉中吸取養分,隨即長大、產卵、出殼,新生的蛆蟲享用起小女孩皮肉下的內髒……周而複始。直到某一天,櫃門被拉開,櫃中驟然一亮。
“啊——!”
一聲慘叫,把衛霄從夢中驚醒,不知是當初拉開櫃門之人發出的驚呼,還是現實中休息室內的孩子們的哭鬧聲。
“唔哇,嗚嗚嗚……”
“哇哇呀,哇哇呀,嗚哇……”
“媽媽,媽媽,哇哇啊,啊啊……”
衛霄斜視著馬燕歡、徐憶榮抱在懷裏哄慰的孩子,微微聳起眉角。小姑娘是怎麼死的,他大致已經明白了。可惜,小女孩的那些回憶中的人物的麵目都十分的模糊,看不清到底是誰。不過,她的死應該隻是個意外。那麼,到底為什麼會鬧出莊勝被綁架的事呐?兩件事之間,究竟有什麼聯係?
衛霄邊想邊穿衣起身,他不想再睡了,反正孩子這麼吵,也睡不著。再者,他亦沒什麼問題要請教女鬼了。衛霄在徐、馬兩位老師的歉意聲中出了休息室。
晚間,六點整。
“小少爺,您要的資料。”保鏢頭子把訂成一份的報告放在桌邊,請衛霄翻看。
“謝謝叔叔,你下去吧,我慢慢看。”未免不小心讓人看出異樣,衛霄打發了保鏢。待對方退下後,方放下碗筷捧起桌上的資料,仔細地翻看起來。
“誒?怎麼會?”當衛霄看到貼在資料內某一頁上的照片時,整個人都驚呆了,險些碰翻手邊的湯碗。衛霄不敢置信地看向照片旁的名字,愣愣地盯了半晌,心潮如海嘯般喧囂著,久久才回過神。然,清醒之後,衛霄的思緒急轉,原本充斥於腦中亂成一團的線索飛快地組合著連成一線,清晰的脈絡瞬間便呈現在衛霄的麵前。
“怪不得,原來如此。我當時就說……等等!”衛霄猛地站起身,抱著資料衝上二樓,奔入臥室內取出夾著那封絕筆信的書籍,反置著從最後一頁往前翻,在倒數第二頁的版權頁麵上急切地掃視著,直到‘版次’這兩個字映入他的眼底——新語曆、一三五九年、八月、第一版。
衛霄的心怵然一窒,一三五九年,距離至今已經半個世紀了。
他就說,昨天晚上出現在夢裏的,似為夾著那封絕筆信書籍主人的女孩,眉目間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究竟在哪兒看到過,還以為自己記差了。原來不是沒見過,而是經過五十年風霜的洗禮,他見到小女孩時,已經不複夢中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