洢水鎮頭,大雨滂沱。
正門上掛著洢水一方牌匾的客棧外,一襲白衣的陳杅向身居玄兵榜上第十名二十年之久的驚雲鐧宋禹和南唐皇族最後血脈拱手行禮,看不出之前還是生死之敵的樣子。
修得一身寒武不破二十年的宋禹上下看了看這個傳說中行事風流,做盡荒唐事的北雍王長子然後還禮而笑,世間之事果然還是要親眼看到才好,聽別人說的雖有些是真,但也有是假,一切都不好說,自己看到的才是真。
宋禹身上帶著一股讓人說不出的厚重味道,而且體型健壯,遠看便知道是個武力不低的存在。雖然看起來仍不及那重劍劍侍九尺身軀雄壯,但身高近八尺的宋禹浸淫寒武二十年,對寒武境的了解遠比那重劍劍侍要高上許多,曾被譽為寒武境第一人,隻是後來當朝大將軍司空無駭更高一層,曾以一身寒武境,手拿一把金纂瀝泉槍與劍聖裴瑜不相上下。
身後的南唐長公主輕扯裙擺不願向這仇家子行禮,而曾經的南唐太子雖想借北雍之力複國可也不願低聲下氣盡失傲骨。
陳杅見李長生身後兩人一動不動微微笑道:“有緣再會。”
李長生點了點頭,將驚雲鐧重新放回背上匣子又看了一眼北雍府眾人,淡然一笑道:“看樣子,天下未定。”
陳杅心裏有些驚訝但自知不能多說,自己的身份實在太重要,代表著整個王朝唯一能不聽洛安城的二十萬大軍未來之主,這種話能少說便少說幾句是好,二對這種嘴上合約便掏心掏肺是白癡行徑。
建嘉七年七月末,冀州大雨不歇,河水暴漲欲漫河堤。
別了南唐眾人後陳凜繼續乘水路北上,一路上除了覺得沒能跟那紅衣女子攀上幾句可算憾事之外,自己能在歸雍之時又下一暗樁實在是意外之喜。天下兵玄榜第十人再加上南唐皇族遺脈,這一遭算是給北雍又加上一道分量,若玄巽朝想要除掉自己這手握二十萬披甲之士的異姓王爺,那便要做好南方混亂再起的局麵,這天下當真如那天下第十高手所言,真的還未定。
褪掉一身蓑衣的扶夏站在陳杅麵前低頭不語輕弄腰間玉佩。
陳杅心裏本是裝著滿滿怒意,但見到扶夏的樣子確是怎麼說不出來了,最後輕歎道:“好好的當個丫鬟不好麼?有老吳和那兩個劍侍難道還有能殺掉本世子的不成?”
扶夏抬起頭,一雙秋水眸子裏盡是慌亂,但看向已經換做青衫的陳杅最終傻傻一笑。
陳杅看著扶夏模樣歎了口氣,心中知道自己這輩子大約是不可能再對這妮子發火了。
坐在臥榻上的陳杅右手撫摸腰間鐵劍,準備起身再去練劍,但腦海裏突然出現之前在船尾老吳說過的話:“這江湖,大著呢。”
陳杅呼了口氣,看向扶夏,認真道:“你有沒有去過江湖?”
扶夏聽得不明,搖了搖頭。
陳杅緊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道:“聽說,江湖很大。”
扶夏點了點頭,道:“是很大,聽說北邊的北奴也有一個江湖。”
陳杅睜目,道:“江山與江湖,你說誰才會存在的更久?”
扶夏愕然,呆呆的看向陳杅,然後又低下頭諾諾道:“隻想與公子更久...”。
陳杅一愣,然後嘴角翹起沒再調戲跟隨自己多年的一等丫鬟,道:“本公子可是天生大才,等將來到天下第一之後那還不是想過多久便過多久?”
扶夏抬起頭,眼神中緊迫又透著一股欣喜。
並州大雨連半月,多地遭受水災泛濫,而汾河水位一度超過渡口石柱最高刻位,漲水近八尺。
八月初二,並州祁陰郡壩潰,京晉雍漕運受阻,大船難行。
緊鄰祁陰郡的淳山郡內,流民遍地。
陳杅伸手掀開馬車布簾看著窗外災像眉頭緊皺,雖然淳山郡因地勢多山而免遭水患,可也因此成了其他郡流民眼中的乞食地,目前隻是附近郡的流民前來乞食淳山郡守已經勉強,若是等多些時日其他郡的難民聽到淳山郡竟未受難蜂擁而來那便是天災之後的人禍,相比於天災無情,更為凶猛。
漫山災民東進路上,一輛雙轅馬車在人群之中逆流而上。
災民之中許多人以畏懼的眼神看著那架雙轅大車,那是有錢人才能坐的。但也有人眼漏凶光之人望著裝飾豪華的馬車蠢蠢欲動,不過當看到馬車前後提劍之人便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被那兩個拿劍之人發現自己圖謀不軌。
即使是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民,骨子裏對富貴人家的恐懼卻仍舊存在,不敢逾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