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服出巡(1 / 2)

再往滁州方向時,已零星可見飛蝗,而且越來越多,擾得人不勝其煩,他們沿途撲打,投宿時已有店家好心勸他們別再往前,說滁州蝗災嚴重,更勝往年,州官們想不出辦法,田裏被啃得荒蕪一片,簡直是無法可想。

進入滁州地界時,他們每人都披著蓑衣戴著鬥笠,形如老農,卻仍不能防範密集如雨的蝗蟲。

流素抬頭向天,見遠處黑壓壓一片蝗蟲如烏雲一般聚集,下方成片田地荒蕪,連草根也不剩,不禁歎了一聲:“飛蝗蔽空日無色,野老田中舊垂血。”

納蘭性德道:“你竟也知這些。”

“難道就你才懂麼?”流素有時喜歡頂撞他,想看他生氣的模樣,卻從來見不著,隻見他含笑看著自己,抬袖替自己撲打蝗蟲,眼中頗有憐愛之意,心中忽地一蕩,柔柔地靠過去小聲道:“表哥,我要跟你騎一匹馬。”

“你自己有馬。”

“這馬跑太快,我怕。”這會兒連馬也害怕成片的飛蝗,雖是訓練有素的良馬,也跑得十分顛簸。

納蘭性德正要答應,卻見陽笑本在前頭跟著玄燁,這會兒卻落後一些跟他們並排,深深地看他一眼。

納蘭性德想起投宿第一夜陽笑也是這樣的神情,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絲不安來,便對流素道:“你自己小心些,抓緊了韁繩,我們盡快找個地方投宿。”

蝗災嚴重處家家關門閉戶,整條街上哪裏還有客棧開門,好不容易拍了一家,那老板本不願意,但見他們從門縫中塞進一張五十兩的銀票,登時眉花眼笑將門開了一線。

進門後跟進不少蝗蟲,眾人連連拍打,落了一地死蝗蟲,曹寅道:“這下可好,有東西吃了,直接拎起來洗剝幹淨炒成一盤,噴香金黃。”

流素見過人吃串炸蝗蟲,可她自己卻受不了,聞言道:“曹大哥,要吃你自己吃,我那可受不了。表哥,你也不許吃。”

納蘭性德笑道:“我不吃,我那份和三爺那份都讓給曹寅,包他吃個夠。”

曹寅隻是說笑,他自己也不吃,望著小二打掃蝗屍,作個嘔吐的表情:“你們誰吃得下我給他五十兩。”

說笑中將馬拴在後院,這掌櫃的倒也會想辦法,在天井裏拉了很大一塊黃色油布,將整個後院全遮蓋起來,搭了支架撐著,油布表層塗滿生漆,讓前後院子能相通。

“掌櫃的,這蝗災如此嚴重,州署官員就沒想些辦法?”

“能想什麼辦法啊,最可惡是那些糧商,從蝗災起就封鋪不賣米了,他們是想囤積居奇啊,小門小戶的人家都快斷炊了。我這是店開的大,餘糧多,要不然也糟了。所以先前不是我們不做生意啊,實在是不敢多做啊,不然手裏有錢也沒處買米去。”

“哦?糧商竟在此時鑽心營利,實在是為富不仁。”

“誰又說不是!蝗災剛起時,就有精明的看苗頭不對,早早去鄰縣購了米糧來,偏偏他家最早封鋪,將米全囤在糧倉裏,就是不賣。”

“你們說,這蝗災該如何是好?”

曹寅邊吃邊含糊道:“養雞,吃蟲!”

流素道:“人都沒米吃了,還有閑糧養雞,你倒聰明!”

“嗯……那就養鳥。”

“曹大哥,你去捉上幾千隻鳥兒來這裏放飛呀,那不就解決問題了?”

曹寅斜視她:“你這小鬼非跟我鬥嘴不是?”

流素撇嘴:“你就不會出正經主意,盡胡扯。”

玄燁見她若有所思,笑道:“莫非你有什麼主意?”

流素搖搖頭,忽又道:“驅蝗我沒什麼好主意,但防患我還是有點意見。蝗災多生之處,必定有種種適宜條件,我覺得可以根據蝗蟲生活習性加以整改,預防蝗災。”

“哦?怎麼預防?”

“蝗蟲產卵喜在稀草的土地上,可以在它們產卵期提高水位,或將湖灘淺水改為水田引水灌溉;又或者將蝗卵翻曬幹死,改變它們繁殖條件,就可以抑製它們大批量繁殖生長。”

這理念在當時非常新鮮,玄燁好奇地道:“你怎麼知道這些?”

“這個……我比較善於觀察生活嘛,多留意就知道了。”

納蘭性德笑道:“怎麼這回會謙虛了,還以為你要說你博覽群書,學識淵博呢。”

流素本來是想這麼吹的,可玄燁在旁,那種無形的威壓感讓她少了許多玩鬧的興致,才改成一本正經地撒了個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