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沈宛(1 / 2)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臥之床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臥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沈諳達,這些二表哥的諳達高士奇大人早教過了,我都背得爛熟了,你還是改教我彈琴吧。”

沈禦蟬恍若未聞,繼續誦文:“有善莫名,有惡莫辭,忍辱含垢,常若畏懼,是謂卑弱下人也……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靜自守,無好戲笑……”

“沈諳達,我說我已經會背了。”流素終於忍不住再次強調,她實在非常討厭女誡,當年為此和高士奇辯論三日,始終不得結果。

沈禦蟬終於停了口,淡淡掃她一眼:“背給我聽。”

流素用最快的速度背了一遍。

“解釋一遍。”

這個沈禦蟬還真難纏!流素以為琴棋書畫裏的書是指書法,並不包括學文,但沈禦蟬顯然不這麼想。她瞄了師傅一眼,懶懶道:“古時女孩子出生幾個月就要躺在床下……以示地位低下卑微,勞作家務,承擔祭祀……伺候夫君要端莊自持,不好嬉笑……我說沈諳達,將來你嫁了人可千萬不能聽女誡裏講的,不然你夫君肯定三個月不到就要到外頭眠花宿柳去的,再不濟也要納妾選婢……”

沈禦蟬寒著臉看她一眼。

“沈諳達,你別不信啊,男人都喜歡有點情調懂浪漫的女孩,哦你不知道什麼叫浪漫什麼叫情調?我教你,首先你得會說會笑,雖溫柔也要會撒嬌,一個鮮活的美人兒才可愛,死板板那種不叫端莊,叫迂腐,明白麼?知道男人為什麼喜歡往青樓跑麼?因為那裏的女人是鮮活的,盡管她們下賤,可是她們有情緒,會喜會怒,會笑會嗲,不像家裏的女人,出身越高貴,知識越淵博,越發像個青花瓷人兒……”

沈禦蟬從沒聽過這些話,本來繃緊的麵色稍微放鬆了些。

流素發現她在聽自己說話,更得意地說下去:“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女子隻要稍稍放下矜持,男子就招架不住攻勢,可惜大多數女子都覺得三從四德裏說要端莊,要守禮,殊不知是個人都不喜歡守著瓷美人過一輩子,你琴棋書畫再出色,也不是道風景,而是個大活人……”

流素施展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向來端莊孤高的沈禦蟬口角含笑,眼角生春,竟一直不出言駁她。

冰瞳冰鑒識字不算多,自也不太懂什麼女誡,聽她們從女誡扯到如何做女人,如何在男人麵前耍風情,不由得都聽得呆了。

其實有很多不隻是流素所思所想,更有從謝流波身上學來的,謝流波的千種風情收放自如,能張能弛,流素旁觀日久,獲益良多。

好容易流素扯完了蛋,沈禦蟬才得了機會開口:“流素,你真覺得你讀懂女誡了嗎?”

“嗯?”好不容易把話扯到三千裏外,怎麼又被沈禦蟬勾回原地了?這小女子還真是堅忍不拔,流素沮喪地瞪著她。

“告訴我,班昭寫女誡的曆史背景是什麼?”

“漢代啊。”流素隻知道班昭是班固的妹妹,是個曆史學家,此外就隻對她的女誡束縛女性心理而深惡痛絕。

沈禦蟬點點頭:“髒唐臭漢,你可知漢代最流行之風是什麼?”

她不等流素回答自已道:“漢代淫風成災,多早婚,宮廷內有八九歲就成婚的,更早的還有六歲,你說這麼大的孩子懂什麼?”

流素不明白這“淫風”和女誡有什麼關係,倒是對這些曆史知識覺得新鮮得很,不由睜大眼聽著。

“過早成婚弊多利少,致使少年男女在未知世事時已知**,除亂倫外還有**。”流素聽沈禦蟬說這些的時候麵不改色,不由又是一呆,真沒想到這莊容自持的沈諳達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而世人往往將此淫風日盛歸於女子不守婦道,試問,**豈非男女都俱有責,為何隻將責任強加於女子?”

“因為男尊女卑呀!”流素脫口而出。

沈禦蟬淡掃一眼,大約她的思想雖然激進,還沒進化到可以推翻男尊女卑的地步,所以對流素的話不置可否,隻繼續道:“時人認為隻要女子將夫君看作天,就不會有失倫常,因此班昭在為**嬪妃講學時,便以教育自己家女兒為借口向這些女子灌輸要柔順、服從男子及正常和諧的倫常之道,其實隻是一種不便道出本旨的假托。”

流素托腮傾聽,不禁有些呆了。

“以班昭的身份地位,隻能委婉屈曲地以這種方式,力圖抵製糜爛風氣,挽救國運。同時班昭寫女誡時,正是她的女弟子鄧太後稱製,班昭不能直接勸誡,隻能曲線勸諫,女誡中反對**女子幹政,若妃嬪不能幹政,便不會有外戚擅權,導致漢室傾覆,這其實是針對鄧太後的哥哥鄧騭殘暴肆虐而言。”

“聽沈諳達這麼說,班昭真是個傑出女子,而非隻隻屈從的軟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