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素與兩位師傅在半途分了手,便和納蘭性德同路回曉萃軒,今兒中秋,兩院之間隔門落鎖也晚,吳媽和淥水園的管事納祿都還各自吃酒賭錢,或是聊天賞月,納蘭性德便跟她去了曉萃軒坐會,讓雯月先回去了。
冰瞳冰鑒張羅著鋪床打水,其實侍候他們夜宴到現在,這兩丫頭也沒吃好,雖說她們這些大丫頭和尋常下人又不同,另設了下人席在旁邊,但都想著主子隨時傳喚,匆忙吃些就侍立著候命了,直站到現在,流素便讓她們歇歇腳去,暫時不用伺候。
兩個丫頭知情識趣地出去了,隻留著他們倆。
流素想起來沈禦蟬還給她備了份禮,便去拆食盒。
打開一看,裏頭除了些江南糕點,還有六個月餅端端正正擱著,做工精美,想也是出自沈禦蟬之手,不由怔了一會。
納蘭性德也是一怔,隨即笑:“沈諳達真是有心,手藝也出挑,瞧這幾種糕點做的。”
原來自璞雨去世後,年年中秋他們都避諱在流素麵前提月餅,況且中秋後不久便是璞雨忌日,生恐她心情不好,席上雖有月餅設了,卻從不喚她吃。
流素想的卻不是這個,她和璞雨相處不過半年,雖有餘哀,卻還不至於讓她食不下噎,隻是中秋為團圓節,每逢此日忍不住想起她親生父母,難免悵然淚下。可終究是回不去了,她心裏清楚得很,除了遙遙思念外,她隻能勸說自己,當作是在外地上大學,回不了家見不了父母而已,左右他們都還健在,又沒有生病作痛的。
納蘭性德見她麵露哀色,知道她又挑起愁思,趕緊拿了塊糕點遞到她唇邊:“來,嚐嚐沈諳達的手藝如何,總不能叫人白做了,好歹是份心意。”
流素收拾一下心情,口角彎了個淺淺笑容給他,輕咬一口,甜膩酥軟,倒也不見出眾。再想想她那年代可是各地風味都能吃到的,況且她也是江南水鄉長大,對這種甜點早吃膩歪了,隻吃了一口便推過去笑道:“我嫌甜,你吃吧。”
“我也不愛這些糕點,況且先前吃得有點撐了。”話雖如此,他還是咬了一口,笑道:“果然好甜。”
“人甜還是蓮蓉糕甜?”
“自然是人甜。”納蘭性德見她瞬間嘟起了嘴,翦水雙瞳在自己臉上溜著,忍不住笑捏一下她的臉蛋:“就你心眼兒多,我說的是你,又不是沈諳達,她是你師傅,你總盤算著拿她試探我幹什麼?”
流素轉嗔為喜,又見他連自己吃剩的糕點也吃了,心裏一陣酥軟,靠過去昵聲喚道:“冬郎!”
“你該叫我哥哥。”每回聽她這樣喚,他總是笑著反對。
“我還是喜歡叫你冬郎,不喜歡叫你哥哥,你又不是我哥哥。”
“可至少也是表哥。”
“你不是表哥,你就是冬郎。”流素堅持,在她心裏,表兄妹相戀那是亂倫,她跟納蘭性德可壓根兒沒有血緣關係,即便這身體有,也不關她的事。
納蘭性德笑著搖頭,麵對她的執拗無可奈何。
流素見他吃完最後一口糕點,不知怎麼,心中忽然一動,握住他沾了糕點碎屑的手指放入口中吮了一下,再抬眼時,見他笑容僵在臉上,眼波之間浮起奇異而又微妙的變化,似有萌動的春色,曖昧地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