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蕭相和(1 / 2)

到底是雇了一葉輕舟,泛舟秦淮河上,雖然不上畫舫吃花酒,倒也別有一番情致。

除了盡覽十裏秦淮的繁華,更將十丈軟紅的風景收在眼底,秦淮便是江南繁華世俗的縮影,多少悲歡離合在這些水上人家及豪華畫舫中演繹,奢華癡迷、琴酒詩曲、紅顏彈指、千金銷盡……

正值夜晚,秦淮的夜色倒是格外的璀璨,絲竹弦樂之聲不時從畫舫中傳來,笑語喧嘩與上回一般無兩,隻是再也不會有當日那情景。

流素想的不過是貪玩,陽笑看著卻微起惆悵,那日秦淮河上的琴音,恍若人間天上,卻不得再聞。但對他而言,最難得還不是那手精絕琴技,而是彈琴之人能讀懂他的心事。他簫聲一起,便聞琴聲相和,絲絲入扣,竟如素日操練一般若合節拍。

陽笑出神一會,沒理納蘭性德和流素在那裏低聲言笑,抽出他素不離身的洞簫輕輕撫摸。這枝簫是湘妃竹所製,湘妃竹適合做簫的少,製作時又要將內壁打磨得極薄,能製成這樣一管洞簫是較為罕見的,其音色純正通透,清亮柔美,是他最為偏愛的,也是跟著他最長久的物件。

流素聽見簫聲響起,空靈幽靜,低徊曲折,一洗塵俗,不禁又生出疑問:“陽先生,像你這樣的人,怎會成了禦前行走?”

簫聲仍是若有若無響著,已吹到漸見幽勝之處,幾縷簫音似欲絕斷,卻又漸漸響起,淡泊寧靜,從容致遠,有看穿世事的滄桑,亦有風雲曆盡的安然,仿佛已是回答了。

流素悠然道:“江南好,虎阜晚秋天。山水總歸詩格秀,笙簫恰稱語音圓。誰在木蘭船。”這是納蘭性德經虎丘時作詞,雖不合時,倒也應景。

“東風夜落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納蘭性德笑道,“辛稼軒這首才更合些。”

忽聞水上傳來幽沉琴音,舒緩古雅,若應和簫聲。

納蘭性德和流素停了話音,同時朝琴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不禁驚訝。他們也沒想到,竟又能聽到那天的琴音,尤其是流素,簡直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什麼會聽到容秀的琴聲?她還不太敢肯定這琴音一定容秀所奏,疑問的目光瞥向陽笑。

陽笑心中震撼不下於流素,他最終選擇泛舟秦淮,潛意識裏無非也是想再聽到那天的琴聲,可他生性冷靜理智,知道那天整艘畫舫都有問題,從未想過真能再聞琴音,難道舫上彈琴之人真跟刺客無關,又或者她竟這樣大膽?

簫聲未停,反倒越發高揚了上去,琴音也跟著上揚,漸漸有金戈之音,殺伐之氣。

流素雖不是極精韻律,也聽出琴簫聲似在一問一答,一忽兒輕言低語,一忽兒凜冽寒霜,她倒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新鮮的琴簫合奏,不禁托腮聽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