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素點頭,忽然很感興趣地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她是怎樣以琴音與陽先生交流的。”
“怎麼?”
流素抿嘴笑:“你看不出來麼,陽先生回京途中魂不守舍的,該吹一曲思春。”
納蘭性德失笑:“你這丫頭!”回想一下,也不無道理,笑道:“是這樣,可這事卻隻能當過眼雲煙,轉頭就散了。”
“可人家心裏未必是這樣想。”
“那又能怎樣,他們之間身份相差太遠。”他又笑道:“這兩人真是很奇怪,一個身為漢人卻侍候在大清皇帝身邊,一個身為滿人卻跟著漢人去反清複明了,倒是讓人想不通!”
“可見,人生本不由己。”流素感歎了一句,忽又問:“你說,陽先生那招抓了又放,放了又抓,玩的是什麼花樣?”
“其實玩的是心理,心理稍弱的敵手,經不起這樣一再挫敗,免不了潰敗。”
“被抓已經是敗了,還能敗得怎麼樣?”
“很簡單,陽笑不想殺他們,他想招降。”納蘭性德歎了口氣,“他這樣做,又豈不知是希望渺茫的,漢幫那些人,都是死忠於明的,說到底想要改變他們的想法比登天還難,陽笑這招,不過是一寸寸擊潰他們的意誌,可惜的是他們之中有人太聰明,抓到內奸,而且迅速撤離金陵了。”
流素“啊”了一聲:“招降?他們才有多少人,朝廷費得著花如許心力招降他們嗎?我以為按皇帝統治天下的手段,該是對謀逆者趕盡殺絕才對。”
“招降恐怕是陽笑自己的意思,也可能他的想法是,即使招降不成,也令他們意誌崩潰,勢力瓦解,要按陽笑的布置這樣抓下去,那些人一來無所遁形,二來明白實力相差太遠,時刻栗栗,未必不會心誌崩解,至少有一部分意誌薄弱的會潰散。”
流素皺眉:“陽先生的意思?”
納蘭性德笑道:“你不是說過,吹簫都該吹一曲思春了,他的意思還不明白嗎,不但因為他身為漢人,不想殺戮同族,更因為某個人……他不想染上她同伴的血,可能皇上的密令是殺無赦,但他卻抗命了。”
流素吃了一驚:“抗命,他不想活了?”
“利用你誘敵的事,他不也抗命了?不然查實你和容秀的關係,我們納蘭府都跑不了幹係。他瞞下了這些,不知道要怎樣交代,可是我相信他總有辦法。”納蘭性德輕歎了一聲,“要是他真遵了上命,你以為隻是誘你去金陵那麼簡單,拿你去換容秀的命事小,隻怕要逼問的是整個漢幫的布置和名單。”
“秀姐姐不會給的!”
“他知道,所以他放棄了。不過他安下的那個內應也被識破了,而且他們竟忍痛放棄了整個金陵堂口,不計損失地撤離了……這其實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流素低頭沉思了半天,心裏對於陽笑的那點芥蒂也終於消失了,隻覺得他和容秀都屬於那種在夾縫中生存的人,不管他們多有情,隻怕都隻能放在心底,永遠不見天日了。
納蘭性德本坐在炕桌對麵,這會兒一按炕桌越過去,雙臂從她身後環過去,按在琴弦上,輕輕彈奏一曲《疏影》,他的琴技談不上爐火純青,也就是指法尚算純熟而已。流素應聲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