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中君子(1 / 2)

轉眼四月二十,流素卻聞說納蘭性德又病了,明日便是殿試,這一病可怎麼參加?她正想著,就見明珠從院門口經過,麵上倒是看不出什麼來,揆敘跟在後頭,神色不安。

流素匆匆去了淥水園,雯月說納蘭性德身子不適,在裏頭安睡,她急急衝進去,雯月跟在後頭叫:“表小姐,爺才睡下……”心裏一邊怨著這表小姐到現在還沒有大家小姐風範。

“流素嗎?”他似乎真有些不適,聲音也慵慵倦倦,撐著坐起來。

“你怎麼好端端又病了?”流素坐在床邊,伸手想去握他的手,卻被他抽手避開了。

“倒也沒大礙,隻是覺得累,頭暈得厲害,想是睡一覺就好。”

“姨丈剛剛和揆敘過來,跟你說什麼?”

“說明兒殿試的事,可我這情形,怕是去不了。”

流素就著暗暗的光線打量他神色,除了滿臉倦怠之色外,倒也看不出異樣,皺眉道:“你這屋裏近日來怎麼總是暗暗的,你不是最厭惡屋裏昏暗不明的嗎?”起身就想去拉開簾子看個究竟。

納蘭性德一把拉住她,輕聲道:“我有些畏光。”

“畏光?流淚嗎?眼睛紅腫嗎?會不會是麻疹?”

“我小時候生過痧子了!”他似乎又好氣又好笑。

“哦,那是怎麼了?”

“不知道,最多是誤過殿試吧,也沒什麼大不了。”他語氣淡淡的,全不在意。

“可……”

“沒什麼,下屆再考而已,不就是個功名麼,你很稀罕麼?”

“我才不稀罕,姨丈稀罕而已。”流素頓了頓,“姨丈想是生氣了,難怪揆敘臉色怪怪的。”

“倒也沒有,他吩咐我好生休息。”納蘭性德想到剛才明珠眼中一閃而過的恚怒之色,心中突然有一絲痛快,不過也隻是一絲而已,終究更多的,卻是悲涼。

他也隻能作出這樣徒勞的反抗而已,對於明珠,他可以公然對抗,可是對於另一個人,他隻能低頭。縱他再清狂不馴,再不畏強權,有些“權”仍不是他可以對抗的……

流素望著蒙蒙的天色,昏暗得有些像底色肮髒的調色板,她呼了口氣,隻覺得悶熱。暴風雨前夕氣壓總是很低,天邊那一抹昏黃也預示著將要有場狂暴席卷。

納蘭性德終是錯過了殿試,但那場病也不過兩三天,仿佛殿試完了,他也就痊愈了,毫無征兆,令流素疑心到底是真病還是裝病。可無論如何她想不通他有什麼裝病的理由,難道隻是為了錯過那場殿試?

七月流火,北京城的夏天絕不比江南更涼爽,倒是加倍兒的燠熱些。

流素今天總覺得心神不寧,仿佛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可又說不出來。

“主子,先前夫人差旋蘭來告訴你,上完課去文華院,有些事要跟你說。”

流素整一下鬢發便帶著冰鑒去了,到了那裏才見明珠也坐著,兩個丫頭站在他身後扇著扇子,覺羅氏臉上淚痕未幹,似乎有些悲傷之色。

“流素,今兒你阿瑪差人來報信,說道前日鑲黃旗都統已將你的年歲身高等報上戶部,上奏皇上了,因此叫我們為你準備一下,屆時直接有人引你去神武門……”

“等等,要把我的這些情況上報戶部幹什麼?我去神武門……”流素並沒有大選的概念,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八旗女子,平時似乎也沒有人跟她說起這些,她竟然一時不能明白。

覺羅氏聞言又哽咽起來,語不成聲,明珠隻好繼續道:“今年是大選之屆,你的年歲正好夠上大選之齡,這事是每個八旗女兒都逃不過的,你應該早知道。”

“大……大選?”流素突然跳起來,她再不警醒也明白了,“我……我要入宮選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