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素此後的日子仍不好過,倒是上回替烏雅香芩出頭之後,這丫頭偶爾不當值的時候會偷偷溜到明德堂來,恰因榮慧也是常客,有時替她憤憤不平,聽她說一些受虐打的事,便去告知佟妃,但因那天之後姒貴人不再明目張膽打得過份,佟妃卻也不說。
“香芩,香芩!你個死蹄子,又去哪裏躲懶了?”
流素聽得河東獅吼,便知是姒貴人又尋香芩來了,不禁嫌惡地一皺眉,心想言談如此粗劣潑辣的女子,玄燁怎麼就會喜歡?莫非真是懷念仁孝皇後過度,找個替身也是好的?
香芩嚇得臉都白了,這會兒僖貴人和逸君不在,隻一個流素還不知怎麼替她抵擋,屋裏倒另有個客人,卻是程官女子,說來也算是個小主,如今地位卻比宮女還要不如,到哪裏都是被人踩的。
程官女子也是皺眉,她與流素現在雖是混熟了,卻難得來明德堂,往常都是流素過去看逸君,順道看她,這回才算見識了這位新貴,誰曉得隻聽聲音就很粗野。
流素淡淡道:“不用怕,在我屋裏,我會護著你。”
香芩鬆了口氣,小聲道:“謝謝小主。”卻猶擔心流素根本不是姒貴人的對手。
姒貴人進了屋,見一屋子寒酸,先是嫌棄地一皺鼻子,隨即展眉一笑:“好香的味兒!”
程官女子一怔,舉袖聞了一下,不覺得自己身上有多香,她如今份例極少,隻能在花開時節在院子裏采些應季花瓣泡浴,並沒有薰香。
姒貴人卻沒留意她,目光一轉,落到桌子上一碗水晶馬蹄糕上。
流素看她雙目放光,忽爾失笑,見過僖貴人那樣饞的,可沒想姒貴人猶有過之,便很識眼色地道:“先前小廚房做了些馬蹄糕,又覺得吃不了,於是便讓榮慧和香芩來取些,正巧貴人來了,不如坐下先喝一杯茶,吃點馬蹄糕,廚房裏還有別的點心,抒寧,你一並端上來。”
“怪不得找不到這小……原來是來姐姐這裏了。”姒貴人從來沒這麼好臉色過,笑盈盈的甚是嬌媚,不怒的時候著實是個美人兒。
“這是……”
“程官女子,貴人見過的。”
“官女子?”姒貴人嗤了一鼻孔,不屑道:“姐姐交往的怎麼盡是這些人……算了不說這個。”拿包銀筷子夾了塊馬蹄糕入口,極是滑爽甜蜜,她素愛甜食,不禁更笑開了顏。
“不想你這小廚房還有這樣手藝,竟比禦膳房賞的小點還精致。”
“禦膳房做些大菜也就罷了,說到淮揚細點之類,到底還是抒寧的好些。貴人喜歡,明兒再來,內務府先前送了蜜桃來,佟妃賞了嬪妾一些,明兒叫抒寧做蜜桃馬蹄糕。”
正說著,抒寧端了鳳梨酥和桂花蜜豆卷、拔絲香蕉上來,流素不愛甜食,這些做了都是待客的,本擬一會兒僖貴人和逸君過來,沒想程官女子和姒貴人倒先過來了。
姒貴人顯見對甜食極偏愛,雖竭力表現斯文,仍是吃了許多。她心情大好,不再追究香芩,笑道:“今兒叨擾姐姐許久,這便走了,香芩你跟抒寧多學學,一個啞巴竟比你聰明許多,你能做出什麼菜色來?”後一句對香芩說的,極不待見。
爾後瞟了程官女子一眼,招呼也不打一聲揚長而去。
程官女子失笑:“她素日竟是這樣?”
“是的,不知在皇上麵前可也這樣。”
香芩道:“並不是,她在皇上跟前極盡溫柔體貼之能事,嬌媚難言,哪裏會這樣?皇上自然也不清楚她待別人如何。”
“紙是包不住火的。”流素想到另一個媚上欺下的榮嬪,可那位功夫做得比姒貴人到家多了,何況平日也不十分顯山露水。
程官女子走後,僖貴人和逸君才來,僖貴人一見平日喜歡的水晶馬蹄糕一塊也不剩,氣得直跺腳大罵,流素哄了好一會,又說明日多做蜜桃馬蹄糕給她送去,才哄得她開顏。
打那以後,姒貴人對流素倒是臉色好了許多,流素並不愛巴結她,卻因香芩時常過來求助,有時候瞧著這丫頭可憐,不時便讓香芩帶些糕點過去。
流素捧著本詞集正打著盹兒,便聽香芩在門外哭著衝進來:“素小主,你這回可一定要救救奴才!”
“又什麼事兒?”流素倦得睜不開眼,見香芩又是淚漣漣地跪在跟前,無奈地支了頤揉眼睛,“天塌下來啦?”
香芩輕咬下唇,楚楚可憐:“姒小主說奴才昨兒又勾引皇上,說這回非打死奴才不可!”
“佟妃娘娘不是說了,不許她暗地裏再動私刑?她雖沒全聽,可你最近身上的青紫果然好了些,可見她也不敢太過份了。”
香芩搖頭泣道:“奴才……奴才隻聽她這樣說了……又說倘若打不死,便送去辛者庫服苦役。”說著又卷起袖子,露出少許新的青紫痕跡來,又說身上更多,這回姒貴人放聰明了,隻管撿她見不得處去掐擰,讓她連脫衣給人看都覺羞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