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式調酒(1 / 3)

姒貴人才墮了胎半月,承乾宮便來了內務府的人,說是奉皇後娘娘懿旨,請姒貴人遷居鹹福宮靜養身體,理由是那裏清淨。流素不解,見領頭的是敬事房副總管劉進忠的徒弟蔣雲,便叫住了問話。

蔣雲答:“皇後娘娘的意思是……墮胎之人血氣會衝撞人,姒貴人若留在承乾宮,怕晦煞之氣衝了佟貴妃娘娘和敬嬪娘娘,所以請她移居鹹福宮。”

流素不語,鹹福宮是西六宮最北,那宮裏目前就住了個張常在,可以說冷清無比,打發到那裏去,皇帝會想起她的時候就更少了,姒貴人這枚棋子,是已經被棄了。

正想著,抬眼見姒貴人坐著四麵帷幕的轎輦出來,小產等於坐月子,受不得風寒,流素看著那厚厚的暗紋錦幕,叫住了抬轎的,走過去一掀簾,見姒貴似乎畏光般一閃,將臉側過去,稀薄的日光照進裏頭,隻覺得她臉色蒼白如紙。

“紫萱,你還好嗎?”流素還是第一次這樣平靜地叫她。

姒貴人有些遲鈍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渙散,仿佛已全然被擊崩的表情。

“本宮這些日子查了些古籍古方,見《本草綱目》記載著一個古方,說梨能治消渴症,每日食生梨一枚,如生梨已盡,取幹者泡湯,食滓飲汁,即可愈。《北夢瑣言》也有記載說吃紅消梨即可,但一定要是甜梨,雪花梨、白梨均可。回頭內務府貢了好梨來,本宮讓人給你送去。”

這些古方流素早知道,但她並不太相信,這是與西醫理念背道而馳的,但古籍中偏方也常有治愈人的,在那種年代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試試而已。

她能知道的,林石保當然也知道,林石保不推薦,可見這古方能治愈的人也極少,所以那年代消渴症才屢屢死人。

姒貴人眯著眼看了流素一陣,這表情令她想起了元後芳儀,那時的媚態和風情,就是這樣貓一般高貴嫵媚。隻是姒貴人如今容顏瘦損,亦不複初進宮時少女的紅潤清姿。

“謝謝姐姐了,這宮裏始終隻有你待我好些。”姒貴人的聲音很輕,仿佛鵝毛一樣,卻重重撞擊在流素心頭。

不是這樣的,不是……流素心裏是惶然自責的,幾乎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那樣空洞,那樣無神。但隨即又想起謝流波離宮時的神情話語,心又硬了起來。這宮裏,不是你害人,就是別人害你,與其等著任人宰割,不如步步為營。

“主子,你說的偏方能治好她的病麼?”冰鑒小聲問。

流素搖搖頭,她也不知道。

冰瞳道:“主子不是希望她……又何必要救她。”

“誰又知道能不能救她,聊盡人事而已,她已經落到如此地步,還能夠更慘麼?”

天氣漸寒,入冬後常是飛雪漫天,皇後千秋宮中照理是要大辦,如今不是從前的身份,其規模盛大僅次於萬壽節與太後千秋。

去坤寧宮賀壽之後,筵宴盛會,裕親王和恭親王都攜了福晉來賀,純親王依然孤身前來。太皇太後攜了純禧來湊興致,也讓她與親生父母見上一麵,太後照例是不來的。

筵間佟貴妃離席出去散心,流素亦不想在皇後不時的注目下礙眼,過了一會子也悄悄離了席,連冰鑒也未帶便出去了。

出了宮未見佟貴妃,流素有些奇怪,又想出了坤寧門便是禦花園,想是往花園那裏去了,便也漫步走去。筵宴之夜宮門落鎖特別晚些,入了禦花園便覺鬆柏青芬撲麵而來,雜以檀梅暗香四下浮動。

如今這時節除了常青之物,萬木俱凋,北風寒凜,地上本已掃淨的積雪又慢慢堆積起來,除了碎石路上,一些小徑已不易行走。流素小心撿著路走,隻覺得寒意越發深了,便想著是否該回坤寧宮去。

走近堆秀山時,流素停了腳步打算往回走,卻聽得佟貴妃的聲音道:“今年檀梅開得真盛。”

流素出來時見榮靜榮慧都外頭候著,難道是在跟張九兒說話?剛想出聲,卻聽一個男子聲音答:“是啊。”隻是語調中透著些謂歎意味,仿佛不勝悵然。

流素不禁一怔,心想:“這是誰?聲音似曾相識。”又想禦花園中怎會有男子?花匠雜役等人管製極嚴,這時分早就不允留在宮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