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素那張打磨好的虎皮經內務府精心處理後送過來,便鋪在羅漢榻上,錦紋斑斕,華美富貴。
大清早惠嬪說要觀賞虎皮,便與納蘭珍相偕前來,正撫著那虎皮笑道:“虎皮雖不算奇,但這樣完整的卻是少見,從前本宮也蒙皇上賜過,可終究都是略有瑕疵,這還不算什麼,難得的是皇上親手獵的,可就珍貴得緊了。”
流素笑道:“皇上也不是第一次獵到虎皮,從前不也賜過別人?”
惠嬪道:“從前仁孝皇後有張,箭傷在腹部,便不算完美。”忽又心情很好地笑道:“前幾日聽了個笑話,趕著來告訴妹妹。”
“什麼笑話這樣好笑?”看著惠嬪那一臉掩飾不住的笑意,流素隱約已猜到了。
納蘭珍瞥一眼,見奴才們都在外室伺候,便輕笑道:“聽說前幾日有人生辰,皇上去她宮裏留宿,喝了杯蝶纏新蕊……”
流素笑道:“然後呢?想必臉色很好看?”
惠嬪掩嘴笑:“皇上笑意不減,就喝下去了。”
流素微怔:“喝下去了?”隨即想,若當時變了臉色發作出來倒好,笑意不減地喝下去,那事端可就大了。
“是啊!皇上可真沉得住氣,居然麵不改色就喝下去了。”
納蘭珍笑道:“皇上那是極怒了,若是尋常事,板著臉訓斥幾句,過不了多久便會好的,這樣笑著,那是不動聲色地在心裏將她打入冷宮了。”
反常即為妖,納蘭珍的推測與流素一樣。玄燁對人見疑的時候,喜怒哀樂是不形於色的,反而他很明顯的怒意卻會表明他對這人至少還留有信任。
流素能想像得到,玄燁的唇沾上蝶纏新蕊時心裏的震怒,不過最可怕的是他當時已不僅僅是怒意,而是會迅速地判斷這酒究竟是自何處而來……理應疑心不到惠嬪身上,榮嬪惠嬪之爭由來已久,私下言和之後表麵仍然維持互不相讓的角鬥局麵,這也正是她敢把酒給惠嬪的緣故。
惠嬪首先想到的是對付榮嬪,雖然曾經向榮嬪示好,並不代表她們的心結就真的解開,可流素想的卻不是要借著這酒來對付榮嬪,玄燁不會為了這杯酒就真的徹底把榮嬪打入冷宮,卻會追查這酒到底緣何流傳到了榮嬪手中……後宮這種習氣滋長,豈非個個都想亂了宮闈?
流素不經意露出一絲微笑。
惠嬪笑得歡然:“等著看她的好戲吧,這回皇上總有好一陣不會搭理她了!”
流素看著納蘭珍笑:“榮嬪近來和柔嬪的關係很不錯啊?”
納蘭珍笑道:“自然,榮嬪一向最會看風向的,若非巴結不上妹妹,豈不是也會常來妹妹這裏走動?”果然是一點就明的剔透人兒。
正說笑,外頭通傳秦百川到了,惠嬪道:“皇後又宣咱們去做什麼?”眉頭一皺,有些不快。
冰鑒引了秦百川進來,笑道:“奴才給惠嬪娘娘、敬嬪娘娘、納蘭貴人請安,可巧三位主子都在,皇後娘娘請三位明日去淑芳齋聽戲。”
流素道:“多謝秦公公了,請回了皇後娘娘,明日一定會到。冰鑒,給秦公公拿盤新做的百合玫瑰餅和葵花籽酥塊。”
秦百川慌忙道:“多謝敬嬪娘娘好意,隻是皇後娘娘近日總說沒有胃口,不愛吃甜酸食物……”
“賞給秦公公的。”
秦百川怔住。他走了之後惠嬪道:“妹妹多此一舉了,莫非還想拉攏秦百川不成?他伺候皇後可有時日了,不可能籠絡得到。”
流素笑道:“人嘛,誰知道哪時候會用得到呢?或者妹妹哪日落魄了,還指望他在皇後娘娘跟前美言一句呢!”
惠嬪撇嘴:“秦百川這種奴才,妹妹還是不要指望了!”
淑芳齋有座亭式戲台,與前殿正相對,戲台上有樓,天花板上設了天井,樓上放了井架轆轤設備,供演神仙劇時使用。
眾嬪妃次第落座,因是日常聚會,便按結伴先後次序隨意散坐,流素近來與逸君見麵少了,見了她便招手叫她坐在自己身邊,晉嬪之後逸君便少去找她,大約是覺得地位不對等,再多結交便是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