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張氏(1 / 3)

流素繡完了那十二章汗巾,仔細瞧了一會笑道:“有謝諳達的六成功夫麼?”

冰鑒冰瞳湊過來看看:“有八成呢!”

“兩個小馬屁精!”

冰瞳道:“主子要說咱們是馬屁精,奴才也不敢駁,可這小字怎麼也得收回去,從前就覺得主子待奴才像對待個孩子似的,怎麼說奴才年紀也比主子長兩歲!”她倆跟隨流素久了,私底下言語都較為輕鬆,並不太拘尊卑。

冰鑒便忍笑道:“你到現在還跟孩子似的,喜怒哀樂都擱在臉上,別怪主子把你當孩子。”

流素側臉看看她們,也不禁莞爾,穿越之前她十九了,在她眼裏冰鑒和冰瞳可不都是孩子麼,有時候才縱容些。冰鑒早熟,尚且罷了,冰瞳年紀小,性子又不大收斂,看著總不成熟的樣子。

“拿隻匣子墊上黃綾,把它疊整齊裝好了。”

“主子要親自送去乾清宮麼?”

流素抿嘴一笑。

冰鑒將汗巾展平了,仔細地疊好,又在十二章與九龍雲紋上細細撫摸了一番,針腳平整,用最細的絲光繡線繡上去的,摸上去光滑平整,不大有繡花凹凸不平的感覺。她盯著那針腳道:“主子手藝比從前好多了,可為什麼不繡朵並蒂蓮、鴛鴦什麼的?”

這麼多年閑在宮裏哪兒也不能去,禦花園都逛爛了,這幾年來也就是琴棋書畫、看看詩詞,女紅功夫自然有長進。

但冰鑒的後半句話卻刺得流素心中隱隱作痛,微張了嘴,半天才淡淡道:“不喜歡繡那些女兒氣重的玩意兒,何況皇上與旁人不同,十二章九龍紋更襯他的身份。”

冰鑒不敢多話,迅速去找了隻陽刻纏枝薔薇花梨扁方匣,小心翼翼將汗巾子放進去。

“主子,現在送去麼?”

“擱那兒,有空再送去。”

冰鑒見她神色瞬間冷下來,心知肚明,她什麼時候都閑得慌,隻是現在心情不好了。

“出去走走,叫小展子和小順兒帶上內務府貢來的那筐雪花梨,讓福祥守門。”

“啊?去看誰要帶一筐子梨?”

“姒貴人。”

好一陣沒人提起她了,冰鑒冰瞳都以為那個人被扔在鹹福宮角落裏沒人惦記了,聞言不由一愣。

“主子還惦著她做什麼?回回貢來上好的甜梨都叫給她送去。”

流素發了一會怔,隻有她自己知道,是為那個夭折的孩子在贖罪。

對於姒貴人本身,她是沒有半分歉疚的。

鹹福宮位處西北角,極是冷清,東麵正對儲秀宮,正是惠嬪和納蘭珍的住處,也多不了多少人氣。

正門鹹福門為黃琉璃瓦門,進去是四扇木屏門影壁,鹹福宮形製高於西六宮其它五宮,從規格布局方麵來說並不遜於其餘宮殿,之所以人氣冷清,還是因為離乾清宮較遠,皇帝不大喜歡來而已。

鹹福宮前後兩進院子,格局與西六宮其餘諸宮殿都不一樣,前院正殿麵闊三間,有東西配殿各三間,匾額鹹福宮三字,後院匾額同道堂,乾隆年間曾為乾隆帝的臨時居所,但它後來聞名,是因為野史傳慈禧太後曾與鹹豐帝在此居住過,後鹹豐帝鐫了一枚同道堂印交予慈禧。雖然並沒有太多曆史根據,但同道堂三字還是傳聞於世了。

據福祥打聽說安嬪初遷到此處時,本想住後殿同道堂,但去看了一眼之後便改變了主意,將原住前殿的張常在遷到了後院偏殿去,自己住了前院正殿。

隻要皇帝不愛去的地方,久而久之便和冷宮差不多寂靜了。

流素踏進鹹福門,無端覺得烈日炎陽之下一股子陰冷氣息撲麵而來。

院子裏實在太安靜,除了宮外當值侍衛,正殿門外廊下竟然沒有設太監宮女當值,不由令人奇怪。

流素略詫然,和冰鑒冰瞳對望,招呼展柏華與小順兒直接將梨抬到後院去。

山牆兩側設了隨牆小門通後院,也是無人值守,真是稀罕得很。

冰瞳便小聲地說了句:“這種地方能住人麼?”

冰鑒低聲答:“怎麼不能,院裏幹幹淨淨,花草拾掇得整整齊齊,沒什麼不妥。”

流素掃了一眼,正殿石階下一棵梧桐濃蔭蔽日,不知是何年月栽下的,樹下不遠擱著口碩大青花瓷缸,裏頭睡蓮正打了苞,看著倒也幽靜;邊上一溜兒盆栽花卉,看來張常在是個善於侍弄花草的人。